第十七章 何兰仙点化成仙 李玄火劫失法身(上)
泰山某山崖处可见有个石洞,那便是碧霞洞。碧霞洞外有林木、小土坡。李玄把徒弟杨仁杨带到此处修炼。
李玄从洞内走出来,杨仁与玉儿随之出来,杨仁叫道:“师父,你这一走,弟子心里发虚,没底儿……”
李玄笑道:“我已将法传与你了,又安排玉儿照顾你……还发什么虚?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你记住我说的要领,好好修,你在这里有什么事,我立马就知道,会赶回来的……”
“师父,你会回来……弟子我,就不害怕了。”杨仁俯首拜谢。
“我此去只是看看飞飞、颠颠他们……”李玄登云而去。
杨仁与玉儿挥手送别。
杨仁泪眼汪汪的。
玉儿笑道:“你还是个孩儿哩,回你娘那里吃奶去吧,修行很苦的。”
“去你的!”杨仁一抹眼泪,说道:“师父走了,人家心里难受嘛。”
“你小小年纪就被师父相中,还传法于你,不知是哪世修来的好福气!” 玉儿羡慕地说。
人间天运正值周末战国时期,太阳下的扬子江和金山,以及金山脚下的江南小镇,小街小巷、房屋毗连,显得格外秀丽。
荷塘里荷花开放,荷叶繁茂,色泽鲜艳。荷花、荷叶随微风摇曳,窸窣作响……
二八芳龄的何兰仙手执一枝荷花站在荷塘前,赏心悦目的神情,湖光山色尽收眼底。何兰仙手执一枝荷花,沿荷塘缓缓而行。远处几个小童遥指着何兰仙,叫道:“在那儿,在那儿哩!”
小童朝兰仙奔来,“兰仙姐姐!”
兰仙抬眼,快步相迎……小童们叽叽哇哇:
“张阿婆病了!”
“是头痛……痛得不得了!”
“阿婆说只有你能治好……”
“慢慢说!”兰仙抚抚他们,随小童而去。
他们进到一所普通民房里,张阿婆倚床半卧,两眼微闭。床前围着一些邻人。兰仙坐在床边,握着张阿婆的手。
张阿婆睁开眼睛……
“啊,好了!”众人紧张的心情松弛。
张阿婆:“兰仙,看见你,我头就不那么痛……你再给我弄弄,就好了。”
一个较年轻的女人说:“每次都这样,真是奇怪了。”
几个人说:
“这有什么奇怪的,兰仙从小就吃素、修炼,如今只怕快成神仙喽。”
“咱们街上住着个仙人挺好的,用不着请医生了。”
张阿婆:“兰仙,我看你就是仙女,以后我就叫你何仙姑得了。”
“何仙姑!何仙姑!”小童拍手叫道。
兰仙腼腆地说道:“我是想修炼成为仙女,可如今还差得太远,大家不要取笑……”
何杰家堂屋里,何杰坐在饭桌旁,兰仙娘摆放饭菜,兰仙从里间出来。
兰仙娘:“兰仙,今儿你也吃一口吧。”
兰仙坐下来,说:“爹,娘,孩儿有一事相求,不知两老可否答应?”
兰仙娘:“仙儿,你从小到大,有何事情爹娘不肯答应的?你说!”
兰仙:“孩儿想离家远游,访求仙人传授大道。”
两老惊愕。
兰仙娘叫起来:“使不得!使不得!你走了,我和你爹咋办?我们年过四十才有你……”
何杰放下筷子,说道:“兰仙,你呱呱坠地即能言,从小就不食荤腥,稍长便立志修道。爹就知道你不同于一般凡夫俗子……你修道打坐,我们不曾阻拦,见你如此虔心,也甚愿成就你之志向……”
兰仙娘:“仙儿,你就在家里修行,可以么?”
兰仙:“娘,在家修行没有多大进步……”
兰仙娘一脸愁容。何杰:“兰仙,你还是在家里修行着……这事,容爹娘再商量商量……”
兰仙放下筷子,现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李玄乘云降落华山紫霞洞外,此时这里已今非昔比,种了许多仙花仙果,景致清幽。仙鸟仙禽飞来跑去。李玄环视四周……显出满意的神情。李玄朝洞里叫道:“飞飞儿!颠颠儿!”
飞飞儿、颠颠儿跑出来,兴奋地:“师父,你回来了!” 李玄被两弟子相迎走进洞府。
紫霞洞里也很整洁。
李玄:“收拾得不错!”
两弟子咧嘴笑。
李玄坐下,又说道:“这洞外洞内倒是弄得挺好,就不知你俩的功行学业修得如何了?”
两弟子忙拜跪,说道:“师父尽可放心,弟子的功夫都已有长进,我们都已脱皮换骨,永离禽兽身形了。”
李玄喜道:“很好,这么说,你俩已修成不老长生的地仙了!”李玄要他俩起来就坐,两弟子坐在李玄身边。
飞飞儿:“师父,这山前山后的妖魔鬼怪只要出现……”
颠颠儿抢话头:“我和飞飞儿便出力降伏……”
“怪不得这洞外洞内如此清静雅洁,我刚瞧见,便知尔等大有作为。不是我心爱这些身外之物,恰恰是便可从中窥见尔等习炼之勤,用功之专。小事如此,大事更可想见……果然不出所料,真是令我心慰。”
两弟子相视,咧嘴笑,又跪下说道:“弟子们以禽兽之身,能修得此功夫,全蒙师尊指教提携。今又蒙师尊如此夸奖,越发令弟子等心感惭愧。”
“尔等能如此精进,也是原来有根底,如今你们都已修成人道……起来起来,我再授你们修养心性的诀窍。此诀不同寻常,也不是普通法术,乃是神仙修心养命最上工夫,一旦修炼成功,真可与天地同寿。再立功德,数百年后亦可和天上诸仙并驾齐驱,那灵宵宝殿,三岛蓬莱,皆可随意往来。师父期望你们能早成正觉。”李玄拍拍他俩。
“噢?”两弟子喜形于色。
飞飞儿:“师父,把你下山这些年的见闻说些来与我们听听。”颠颠儿也催促他讲。
“我那年奉祖师法旨下山,游玩人间,几年之间,虽没甚大的好处,却也收了一个有根器的弟子,立下几件济世利物的功德。自愧成就毕竟太少,难见祖师之面。”
两弟子:“师父,你又收了一个新弟子?怪不得玉儿走之前对我们说起这事。”
李玄点头,说道:“我新收之徒叫杨仁,他功夫太浅,所以我派玉儿去泰山碧霞洞伺候。你俩于三年之内,前往碧霞洞省视两次,兼要试察他是否坚心修持,刻苦用功,回来报告于我。”
“知道了。”两弟子受命。
李玄:“杨仁根器很好,孝感动天,感动必速嘛,所以我急于提拔他……此番朝过祖师后,将亲往教导也。”
“哦?这杨仁真有福报呢……”两弟子嘀咕。
“难道师父待你们就差了?”李玄笑道:“我今不能在此久留,须往昆仑山八景宫,朝谒老君祖师。”
颠颠儿:“哦?师父你刚回来就要走?”
飞飞儿对颠颠儿说:“师父这次回来,是专为考察我俩的……”
李玄点头,说道:“正是。我走后,你们依当年法旨行事,我不再叮咛,管好洞府,加紧修行。”两弟子唯唯遵命。
忽闻空中传来仙乐……飞飞儿、颠颠儿甚为诧异,起身欲外出……“此是祖师派来迎取我也。”李玄起立,整衣出洞,飞飞儿、颠颠儿跟在后面。紫霞洞外,李玄与飞飞儿、颠颠儿出洞来。
几朵白云从天飞降……一位青衣童子手执拂尘立在云头,旁边有只仙鹤。
李玄忙揖手以拜,道:“李玄有何能为,敢劳祖师如此优礼?”
青衣童子:“祖师与众多师兄专候李师兄前去,可请速驾。”
仙鹤朝李玄点点头。
李玄忙揖手,上了鹤背,并对飞飞儿、颠颠儿挥挥手。
飞飞儿、颠颠儿看得傻眼……仙鹤彩云渐远,渐不可见。
飞飞儿与颠颠儿不胜歆羡,相顾说道:“修仙道能至此地步,才不枉了一场辛苦也!”
八景宫外有两童子在此等候。李玄骑鹤下了云头。
李玄揖手说道:“恭候祖师传宣。”
两童子笑道:“李师兄何必多礼,祖师已派我等相迎,只要进去朝参便是了。”
李玄整衣,恭敬缓步入洞。
八景宫里,祖师端坐高榻之上,旁边站立着云鼎真人、赤精子、燃灯道人等数位神仙。
李玄恭敬进来,旁边数神仙一个个对李玄揖手致礼。
李玄先叩拜祖师,再与诸仙回礼。
祖师笑道:“李玄,难为你十年之内,做了些实在功夫,如今得做完你应做的事情,有前生债,
也有今世缘。债要偿还,人缘也要结束啊!”祖师说罢,仰天微笑,瞑目而坐。
李玄不解其情。众神仙也不解其情。
李玄想请教祖师……祖师忽然启目,道:“你父母待你度脱,不趁这机会赶快去办,省得他们多挨尘世的苦味,也是你的罪过啊!”
“噢?……”李玄忽然开悟,点头,稽首而道:“弟子明白了。”
众神仙相互言语:
“修仙成道,务必度脱父母……”
“那是,不然修仙有何益哉。”
祖师:“你就去罢,等你度出父母再来见我。”
李玄遵旨而退。
众神仙随李玄从八景宫出来,众神仙挽留李玄在此多呆一会,叙谈修道心得……李玄表示要赶快去洛阳度脱父母……此事重大。
众神仙不再挽留,目送李玄驾云而去。
李玄不放心杨仁,便先驾云赶往泰山碧霞洞,杨仁正在洞内打坐。
李玄飘然而到杨仁跟前,杨仁睁开眼睛,吃惊道:“啊,师父你来了!玉儿她已经离去了……”杨仁忙下坐跪拜。
“她离去就离去吧,”李玄笑道:“你还是不太专心啊,不过眼下已不须别人伺候,这几年也算有些长进了。”
杨仁:“这得要感谢师父的仁慈呢,自从师父将我娘迁居到泰安,我在碧霞洞修炼,此地相距不过一百来里……想到离娘很近,我的心里就特别安宁。”
“这就好。心里清静安宁就容易上道。”李玄点头,又叮嘱:“好好修,过几天我就回来的。”
杨仁:“我知道,师父这次回来,是专为考察我的。”
李玄笑笑,往外走去。“师父,我送你!”杨仁随后。
洛阳城的房屋街道都笼罩在太阳的光辉里。
李玄驾云降落李府门前。
这时李奇夫妇正在厅堂里饮茶聊天。李奇夫妇已是四十岁模样,气色很好。
李玄母:“不知如今玄儿身在何处!他曾说过要回来看我们的……”
李奇笑道:“这事我早已想通,修仙求道之人,自有他的活法,别再难为他……咱们为人父母,唯愿他成就愈大愈好……”
李玄母点头:“那倒也是!玄儿刚成道便送来丹药,令我俩病除体康,又教授我们修行要领……”
小棋儿匆匆进来,慌忙大声报喜道:“老爷,夫人,公子回来了!”
李奇夫妇惊喜。
李玄走进来,李奇夫妇相迎,李玄叩拜父母。
李玄高兴地左看右看父母,不禁说道:“如今瞧见你们尘浊之气已去大半,此时神清志远。孩儿心里真有说不出来的高兴。”
李奇:“玄儿,今日实言之:我也想步你的后尘……”
“噢?爹,你……”李玄欣喜。
李奇:“我原是朝中一位忠直之臣……”
李玄:“大凡忠臣孝子,存心最正,离仙最近。”
李玄母忙说:“诶,你们爷俩都修道成仙去了,留我一人在凡间何益?”
李玄笑道:“爹,娘,你俩都是具有大善根之人,怪不得祖师要我赶回来度脱你们。”
李奇夫妇喜得合不拢嘴。
李奇:“修仙道乃须漫长日时,我等如何修来?”
“爹爹所言极是!”李玄点头:“孩儿已替你们想好修行进程:从此时起,你等首先学会断除尘缘,而后守无为。”
李奇:“守无为?”
李玄:“祖师曰:轻天下即神无累。无为者即无累,无累之人,方可上观至人之伦,深原道德之意,下考世俗之行,乃足以羞也。”
李奇频频点头,道:“甚妙!甚妙!至深之理也。吾当好好修学之。”
李玄笑道:“父亲乃上士也。祖师曰:上士闻道,勤而行之。”
李奇哈哈笑道:“算不上!还没开始呢,只是嘴上说说罢了。我年岁已老,不知能否修成?”
李玄:“能修成的!孩儿深知父亲秉性,诚恳勤力,乃当大器晚成也。”
“大器晚成。大器晚成。”李奇夫妇哈哈笑了。
“爹,娘,你俩待到把一切尘缘丢得干干净净,然后入山修道……在再过五十年,孩儿就可度你们成为地仙。”
“地仙?咱们先能够修成土地神也不错啊!”李奇夫妇十分兴奋。
李奇母对丈夫叫声:“土地公公。”
李奇果真答应,然后三人一齐大笑。
八景宫内太上老君高坐,李玄恭敬进来。
李玄叩拜祖师,“弟子李玄奉祖师法旨,已去洛阳家中教示父母两老……大约五十年后,他们当得成为地仙。弟子的今世父母——李奇夫妇再三囑咐,要我代为拜谢祖师的殷重恩典。”
祖师微笑道:“你父母已受你点化,皈正修道,恰是可喜。不过这只是一桩今生的债啊,你还有一桩夙愿未了……”
“夙愿?偿还前世的债?”李玄望着祖师……点点头。
“可想起来了?”祖师微笑道:“这桩夙愿了后,那时还有人请你去做一个道场……”
“道场?不过,”李玄问道:“弟子还是请先问过祖师,弟子的这桩夙愿,应向何处去偿?”
祖师平静地说道:“来从是非场,去向是非地。欲得旧形骸,正逢新面目。”
李玄:“是非地?”
祖师笑道:“人家还为你坚守在家,须等见过你了,方才能出家修道咧。”
“哦。弟子知道了!”李玄恍然明白,拜别祖师。
一天夜晚何兰仙盘腿正在卧室里打坐。
一道光亮……玄女现身。
何兰仙睁开眼睛……惊喜……忙起坐对玄女叩拜。
玄女:“你已在家修行近十年,念你道心纯正,特来告知……你要等的人姓李名玄,乃太上老君之徒,已得道在你之先。他立志要眼见你出家访道,方肯成就他本人正果。”
何兰仙:“噢?”
“这人明日午时可到,你好好等着他罢。我去了。”光亮一闪,玄女不见踪影。
何兰仙揉揉眼睛,恍如梦中……何兰仙喃喃:“李玄。李玄。”
杨仁已长成十五六岁,这日正在泰山碧霞洞外正在炼武功。“嗨!嗨!”杨仁的吼声震天动地。林木枝叶簌簌颤抖。
李玄驾云而至,杨仁十分欣喜,奔向李玄。杨仁跪拜李玄。
“不错,近来进步挺大。”李玄点头,嘉奖几句,扶起他。
师徒俩坐在松树下说话。
李玄:“我这就要去偿还前世的一桩夙愿,等这事了了,师父当陪你修炼一阵子。”
“那太好了!”杨仁十分开心,问道:“师父这次要去多久?”
“七天。这次我要分身出去办这件事。”李玄道:“我从祖师处新学得游魂术……”
“游魂术?”杨仁甚为惊诧。
“就是我的魂魄可以脱离肉体到外面去,这须得七天功夫。”李玄道:“过了七天,我这顽壳即可丢弃。”李玄拍拍自己身体。
杨仁:“怎么丢弃?”
李玄:“你便用火烧掉我这身体。”
“咹?把你烧了!”杨仁大惊。
“对!烧了。”李玄点头。
“把你烧了……那不是你就死了,弟子我不就没有师父了……”杨仁一脸忧慽。
“傻瓜!师父怎么会死呢,师父修都到这等地步了,你应该祝贺我才是,不该哭丧着脸。”
杨仁:“弟子我还是不明白,为何要将师父你的肉体烧掉?”
“因为魂依恋躯壳,归来之时免不了又要与这肉身合一,将来升天之时,又多一番手脚,不如趁早焚化为妙。”
“哦,弟子算是弄明白了。”杨仁点头。
李玄吩咐道:“但未满七天,切勿烧毁!”
杨仁:“为什么?”
“恐怕我的灵魂与肉体还未能分离成功……如果提前烧毁了,我必成游魂也!”
杨仁:“游魂?”
“就是再也回复不了我这副样子,弄不好我的魂儿满天飘游,没个人形,没个归宿。”李玄拍下自己胸口。
“啊?”杨仁大为惊骇,说道:“师父,那你这身子……弟子是万万不能烧掉的……”
李玄喝道:“怎么不能烧掉?我修行已久,此是检验我道行高低的时候到了,你是我的弟子,关键时刻,哪有弟子不帮助师傅的道理!”
杨仁:“好吧,弟子一定将师父的身体烧掉。”
李玄再次叮嘱:“记住了,未满七天,切勿烧毁!”
杨仁点头,应道:“记住了。”
李玄进洞,杨仁随之。
李玄仰面平躺在石床上。
杨仁跪在旁边。
闭着双眼的李玄又睁开眼睛看杨仁……
杨仁:“师父,你放心——游魂办事去吧。弟子我尽心守护着你七日七夜,寸步不离。”
李玄便闭合了双眼。一个影状的李玄从李玄的肉身飘出……
杨仁仍在此跪着。
影状的李玄回头望洞内……看见杨仁跪着,自己仰面平躺在石床上。
于是影状的李玄精神抖擞……变成实体的李玄。李玄驾云而去。
天空中李玄心旷神怡站在云头上,俯瞰大地,山川林木一一移去,出现了秀丽的杨子江、金山和金山下的小镇。
李玄的云头往下降……更加清楚地看见江南小镇的小街小巷和毗连的房屋,有人与家禽走动。
李玄择一处无人地点降落。
李玄摇身一变,乃一贫病交加的游方道士模样。
李玄一边走一边问:“此地可有一个名叫何兰仙的女子?”
“何兰仙?”
“不就是老何家的闺女么?”
“喏,那边。”
李玄便往人们所指的方向摇摇晃晃走去。
挽着竹篮的张阿婆见状,便打量李玄,问道:“这位师傅,你可是要何仙姑替你瞧病的?”
“什么?镇上竟有位仙姑?”李玄有些吃惊。
张阿婆:“也不是什么仙姑,因为她人好心好,从小就吃素打坐……为人治病真是神了!大家就都叫她仙姑了。”
“哦。”李玄笑道:“像贫道如此脏兮兮的,这何仙姑肯为我医治么?”
“肯的!”张阿婆直点头,竟然还要引领李玄前往。
李玄:“我已识路,阿婆你就不必领贫道去了。”
李玄独自走在小镇上。
何杰家大门关闭。李玄走来,见四周无人,便变回原来英俊模样。
李玄上前叩门。
何杰家堂屋里,刚吃完午饭,兰仙娘在收拾碗筷,兰仙为何杰端来水盅,问道:“爹,这午时快过了么?”
何杰笑问:“你今天怎么了?老是问午时、午时的。”
兰仙:“孩儿昨夜做了一个梦:有位仙人将于今日午时来我家。”
何杰夫妇:“噢?”
兰仙:“孩儿的梦境,历历如真。”
何杰笑道:“既有仙人示梦,我儿须得诚心,等着这位仙人相顾。”
兰仙娘端着碗筷走进灶间。
听见叩门声。
何杰与兰仙一愣,兰仙说:“爹,你快去开门。” 兰仙忙走进里间。
何杰开门,只见一位英俊的年轻道士立在门口。
道士对何杰揖手,道:“贫道李玄特来贵舍拜访何兰仙姑娘。”
“李玄?”何杰正在疑惑之时……
“爹,正是他!你快请仙人进屋!”兰仙在里面说道。
何杰忙迎请李玄入内。
兰仙换了一件新道袍,手执尘拂,翩然而出,兰仙与李玄相对稽首。
何杰嘀咕:“仙人?他可是个道人哩。”
李玄与兰仙相对而坐。何杰夫妇看着李玄眉开眼笑,热情款待。
兰仙:“昨梦玄女娘娘示兆,说仙长今日午时可到,小女子我已恭候多时了。”
李玄:“不敢不敢,贫道与仙姑十世同谪,可算方外世交了……”
何杰夫妇站在一旁听见他俩的言谈,感到十分奇怪,两人对视,便进到卧室内。
李玄对她讲述了从前在天庭所发生之事……
兰仙凝视上空……恍惚看见,天空中彩云变幻,天空深处,琼楼玉宇隐现,并快速移去……玉皇大帝高坐殿上,司香吏与司花女跪着受罚……兰仙说:“从前在天庭所发生的那些事,恍惚如同在梦中那般。”李玄:“前生之事,贫道时切疚心,有时竟令人寝食难安……”
兰仙:“仙长不必自责,好在我俩都经过这十世人间的磨练,现已大不同从前。”
李玄:“今幸仙姑转世,不昧真灵,证果可以立待,贫道不胜欣慕之至。”
何杰夫妇走进卧室里,摇头,嘀咕……
兰仙娘:“她爹,他们讲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他们像是老朋友了?怎么回事?”何杰:“她娘,看来咱兰仙前世亦非俗人也……”
兰仙娘点头。何杰努努嘴,示意听听外屋的话音。
兰仙:“仙长如此过奖,真不敢当。我只不过是生来好道,又得玄女娘娘指示,略识门径罢了。但因誓愿甚坚,必得目睹仙长得道升天之日,方是我修真皈命之时。今见仙长神清灵弈,又闻玄女言及仙长已拜老君祖师门下,前程远大未可限量。我真是欣喜过望了。”
李玄不禁肃然起立,揖手拜谢。
“仙长既拜祖师门下,想必所受教诲颇多,我锁在深闺独自修行,孤陋寡闻至极,今日有缘得见仙长,望能开示一二教法与我听听。”兰仙羡慕的神情。
“谈不上开示,”李玄想想,便说:“略略言及祖师的教示吧,祖师说: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
兰仙听得津津有味。
李玄:“平常学习是一定要进取多多的对自己有益的东西……对么?”
“多多益善嘛。”兰仙点头。
李玄:“对。但是修道而言,却恰恰相反,就是要去掉尘缘、俗事的牵扯……去掉又去掉……”
兰仙:“损之又损,就是要不断地去掉这些尘缘俗事……直到清静无为,如此才能上道。”
“对!”李玄点头:“方才与你一番交流,得知你已修行有术,功夫也不算小了,何不趁此机会出家……游历名山大川,访求名师益友,以坚筋骨去宿缘,以为成道立功的基础。”
“仙长之言,正合我意!”兰仙当即领受,揖手拜谢。
何杰夫妇从卧室里走出来,兰仙娘为李玄续茶水……
兰仙便对父母跪下,说道:“不孝孩儿兰仙,叩谢父母大人多年的养育之恩……”
何杰夫妇大为吃惊。
何杰要扶兰仙起来,兰仙:“除非父母大人应了孩儿的请求……”
何杰夫妇对视,兰仙娘:“莫非你又是要离家修道?”
兰仙:“正是。”
何杰夫妇大惊失色。
兰仙站起来与李玄并立。
何杰叫道:“兰仙,你切不可跟随这位道人走……”
何杰夫妇欲拉住兰仙……李玄将袖袍一举……兰仙即看见:园洞门……门内里面有石室及奇花异草。兰仙心头一亮,涌身进入园洞门……
堂屋里却出现一道青灰色的墙。
何杰夫妇只见面前凭空出现一道墙来,与李玄的衣服颜色一般无二。
这一道青灰色的墙,兰仙被隔在墙那边。
何杰夫妇大惊,叫道:“兰仙!兰仙!”
何杰夫妇明明听见兰仙在墙外高叫:“爹,娘,保重,女儿去也!”
青灰色的墙无。
李玄与兰仙也已不知去向,何杰夫妇环视,惊呼:“仙兰!仙兰!”
何杰夫妇环视……仍然是在自己家中。
何杰一屁股坐下,沮丧地对兰仙娘说道:“她娘,兰仙分明是被那仙人点度走了。”
兰仙娘呜呜哭泣。
何杰:“不用伤心了,仙兰原本是仙女,早该返回天上……”
兰仙娘抽泣:“也好……我们有仙人来做女儿,该知足了。”
兰仙躲在袖袍内,听见李玄的声音:“何仙姑,何仙姑,这里乃是你修道之所,用功十年,自有高人来救拔于你。好生用功,切勿始勤终怠,招致天谴,遭受横祸。切记切记!我去矣!”
何仙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山头上。
这是衡山。远处是山头,近处有石室及奇花异草。何仙姑环视四周,不禁感叹与羡慕。
何仙姑心想:“此地与李玄袖袍内的情形何其相似,可见仙家之妙用啊!”
何仙姑抚摸花草及石室外壁,何仙姑走进石门。石室内,石头、石板天然形成的桌椅板凳及床榻。何仙姑开始熟悉这里的环境,她开心地微笑,然后放下拂尘,盘腿坐在石榻上。
李玄在天空中驾云而飞,朵朵白云从他身旁飘移……站在云朵上的李玄面带微笑。突然,李玄的身子颠簸一下,李玄手捂住心口,似乎有什么心事。
李玄度出何仙姑在往回泰山的途中,这一去一来正好六天,他忽觉心弦震动……神仙最怕动心,心一动必有事情发生。也有因一念之微,竟酿巨祸而遭天谴的。李玄虽能知道前事,但非经过推算,未必就能明了。佛家所说的‘无我相无人相’的最上功夫,这时李玄尚未达到。
李玄驾云在空中站住……心想:“发生何事情了?自己的心思切莫纷乱,不然神魂不能归一,稳住!”李玄回想……耳中响起太上老君的声音:“来从是非场,去向是非地。欲得旧形骸,正逢新面目。”李玄摇摇头,猜不出其中之意,只得把心神镇定,驾云飞去。
李玄匆匆走进碧霞洞里,感觉情形异常。
洞内空无一人。那石床上自己的肉身也不知去向。
李玄很惊诧,“杨仁!杨仁!”李玄一边呼叫,一边寻找,不见杨仁回音。
李玄走出洞外,“杨仁!杨仁!”李玄大声呼叫,一边寻找。
碧霞洞外有一滩树木焚烧后的灰烬。 李玄的双脚踏踩着这一滩灰烬……走过去。树枝颤抖,几只惊鸟飞去。李玄呼喊:“杨仁!杨仁……”山谷响起回声。李玄的双脚踏踩那滩树木焚烧后的灰烬走来走去。
李玄望着远处,心想:“坏了!这杨仁不见了,连自己的躯体也不见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办法李玄盘坐在石头上,掐算……一团雾气化开……出现……
碧霞洞内李玄仰面平躺在石床上。杨仁规规矩矩、战战兢兢地跪在旁边。
杨仁扳着指头算:“一、二、三、四、五、六,已过了六天了……”杨仁点点头,自语:“再过半天,就可以将师父焚化。”
一个与杨仁年岁相仿的乡下男孩气喘吁吁闯进来。
杨仁一惊,忙站起身,喝问:“喂!你是何人,竟敢闯进洞里?”
乡下男孩看见杨仁,又被杨仁的气势吓住,便站住,怯生生地问道:“此地可是碧霞洞?”
杨仁:“正是。”
乡下男孩面部舒展,喘息说道:“这位小师傅,你可就是杨仁?”
杨仁:“正是。你找我有何干?”
乡下男孩笑道:“杨仁,可找到你了!”
杨仁:“你是谁?”
乡下男孩忙说:“我叫周小官。是你家邻居……”
“邻居?”杨仁望着他,又看一眼平躺在石床上的李玄,心里很紧张,问道:“怎么我不认识你?你又怎么晓得跑来这里?”
周小官解释道:“是你娘让我来的……你娘病了。”
“我娘病了?”杨仁有些惊惶,“她病得怎样?”
“我看你娘一个人,挺不容易的,就常去帮助她……”周小官态度诚恳。
杨仁便说:“你坐下慢慢说!”
周小官刚坐下,就吓得跳起来,叫道:“呀,怎么有个死人躺在这儿!”
“那你坐这边来好了,”杨仁说:“这不是死人,是我师父。”
周小官又看一眼李玄,移开坐下。
杨仁催促道:“我娘她到底怎样了?”
周小官:“这次我去你家,见你娘病得很重,好痛苦啊,她不停地叫唤着你的名字……我担心她……没有多少日时了,所以我赶紧跑上山来……”
“哦?”杨仁又惊又着急:“可我不能回去呀,我要守护我的师父。”
“怎么?你不能回去……”周小官不解的神情,说:“你师父?他已经死啦。我见你母病重思子,所以不辞跋涉,特跑上山来寻你,你倒好,守着一个死人不肯下山。一个人连自己的父母都不孝敬,不肯为她送终,还算是人吗?还修道哩?不知修的个什么……”
杨仁心声:“六天半,就差半天了……这时若是随周小官下山回去,岂不辜负了师父的委嘱,误了师父修道的大事?要是不回去,拖迟到明日,未必送得着老母?唉,事在两难啊!”
杨仁望着周小官痴痴发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杨兄,怎么样呀?老伯母憋着一口气,专等吾兄回去一诀,而你却守着一个尸体发呆。万一迟了些时,老伯母等不及你已经归天……岂非终天大恨,追悔莫及!”
泪水在杨仁眼眶里打转,杨仁含泪说道:“不瞒周兄说,这里躺着的是小弟的师尊,是他的法体。他没有死……唉,修道之事对你也无法说清楚。如今只差不到一天,我的责任方可完结,你想,此时我怎么能走啊?”
周小官大笑道:“怪不得有人说你天天学道,都有些痴气了。一个死人你还守着他?自古以来也不曾听说死去六天还能还魂的。就算你师父是有道行的,他既限你七天,你已替他坚守到六天半了,再过半刻就要算是七天。难道就有这么巧的事,六天半不回来,刚巧就在这半刻时间里回来?那不是存心同你开玩笑么?”
杨仁嗫嚅:“那你以为该怎么办?”
周小官“依我之见,师尊之事,你已做到九成九了,差这一点,不见得就会受责。若是老伯母刚刚在这一刻……唉,就是你们母子相见的最后时刻,就、就……权衡轻重,你分个缓急先后吧。”
杨仁踌躇,道:“照你怎么说,这师父的法体如何安排呢?”
周小官笑道:“那还不容易么,师父怎么吩咐你的,你就怎么办,这不得了。”
杨仁:“万一师父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凑巧就在这时回来……怎么办?我做了他的门人,受过他天高地厚之恩,丝毫不曾报答,反把他的身体毁灭,使他魂魄无依,到那时我粉身碎骨也挽回不及了。”
杨仁说完,不禁伏在李玄身上大哭起来:“师父……你说,我该怎么办哪……”
手之所触,感觉冰凉……杨仁既悲伤又惊恐,忙缩回手。
杨仁抽抽咽咽地对周小官说:“我师父的法身怎么浑身无热气,冷得如冰块一样?”
“法身?”周小官伸手一摸,忙缩回手,说:“什么法身啊,真是死了!死尸才是这样冷……”
杨仁茫然:“哦,死了、真是死了……”
周小官:“杨兄,我提醒你一句:人死六天了,这身子会要腐坏的!”
杨仁茫然:“哦,身子会要腐坏的。”
“人死了,你还能指望他回转得来么?”周小官指指洞外,说道:“我去弄些柴草……”
杨仁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望着周小官跑出去。
杨仁流泪……对着李玄的躯体跪下……磕了无数个头,哀哀恸哭。
周小官进来,说:“都弄好了,把你师父抬出去吧!”
周小官扶起杨仁……两人抬起硬梆梆直挺挺的李玄的躯体……慢慢走出洞外。
碧霞洞外,周小官已将树枝搭成架子,又堆放了较厚的柴草。
周小官与杨仁抬着李玄的躯体走出洞外,李玄的躯体被搁置在柴草堆上。
周小官弯腰点火……杨仁背过身去。
“蓬”一下,柴草堆燃烧了……熊熊火焰。
杨仁泪流满面。
柴草堆……烈焰腾空……五彩光气散开……百鸟飞来在柴草堆上空,咿呀啁啾。
周小官望着这些景象,颇觉奇怪。
杨仁背对柴草堆,泪流满面,抽抽咽咽:“师父,徒儿对不住您……”
柴草堆……熊熊火焰……化为灰烬。
泪流满面的杨仁对着化为灰烬的柴草堆,不停地磕头。
“杨兄,咱们走吧!”周小官拍拍杨仁,将他扶起来。
杨仁转过身来,看周小官一眼,唔一声,又对灰烬的柴草堆跪下叩头。
“师父、师父……徒儿对不住你……”杨仁啜泣。
周小官胡乱地清扫一下那些灰烬的柴草……周小官催促杨仁快走。
杨仁用衣袖擦把泪水,与周小官一齐跑下山去。
山路上太阳当空。
杨仁在前,周小官在后奔跑。杨仁跑得飞快。周小官追得气喘吁吁,大叫:“杨兄,你慢点行不行?”
杨仁边跑边叫道:“不行!二更前一定要赶到,慢了就见不着我娘了!”
杨仁飞跑……山路、林木快速向后移去。
周小官停下,喘息,朝远处的杨仁大声呼喊:“杨兄,我追不上你!别怪我……”
杨仁跑得飞快,似乎没听见周小官的喊声,只有风声嗖嗖掠过耳畔。
日头渐渐西沉,杨仁还在飞跑。
杨仁跑到一个小集市上,那集市就要散集。众人见大汗淋漓的杨仁飞奔而来,无不惊讶,纷纷让路。杨仁却在一个卖松枝火把的老者那儿停下来。老者挑起担子正欲离去,杨仁掏出几文钱递过去,顺手取了一枝火把。老者一愣,随即点点头,望着杨仁飞奔而去。
老者惊叹道:“啊,飞毛腿!简直一个飞毛腿将军!”
日头西坠,已到晚上,杨仁举着点燃的火把,飞奔在乡间小路上,火光映照着杨仁的脸庞……杨仁心想“快二更了……娘!娘!你一定要等着我回来!一定要等着我……”
树影幢幢向后移去。
此时杨仁家里,杨仁娘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只听见“呼噜呼噜”有痰的声音。
举着火把的杨仁破门而入。
“娘!娘!”杨仁举着火把照看娘的脸……
杨仁娘脸色发白……痰已涌上喉,即将闭气……
杨仁忙上前去捧着痰液……又拍胸呼喊着……
杨仁娘居然盱开双眼,瞧了仁杨一眼,那张枯瘦的脸上不觉露出一丝笑意,却已不能说话。杨仁娘努力抬头……一口气接不上来,顿时双足一挺,头一垂,手一摊……归天去也。
杨仁呼天抢地哭个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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