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翌日,天刚蒙蒙亮,宗辉早早地去了凤凰庵,抢到头束香,虔诚跪在菩萨面前,手捧香棍不停磕头,嘴在虔然念叨:“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苦度众生的如来佛祖,你们显显灵吧,帮我渡过眼前困局,千万别让村里人清出我的账务问题。众菩萨如果能将此次政治危急彻底帮我禳解掉,保佑我平安无事,并能把语佑打入十八层地狱,我每年的今天都来烧香,敬奉你们一辈子。”
106、事实上,宗辉迄今连任村干六年,不管是从县里,或从镇里下来的每位国家干部都得到他热忱接待,这些干部们大多在宗辉热忱接待下,拉近了彼此距离,有的甚至失去了抵御糖衣炮弹的能力。除此之外,宗辉在把持村里权力的同时,每年春节还要以政客视角,以拜年方式赇谒上级领导,结识了很多不同层面政治人物,有的甚至还成了挚友,为他应对各种复杂矛盾,集累和开挖出许多变通渠道。现在的宗辉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遇见上级领导就矜持的宗辉了,话语中所用词汇也在不断增多,心中视野也在不断扩宽,心机也日渐处心积虑,致使沙坪底村很多事都不出他所料,更何况现在‘工作组’也还没撤,同样在帮他疏理打点,使他对一些矛盾的应变有韧有余。上次语佑和得火在他家清账时,他眼里所表现的那种迷惘、惶恐,这次也跑得无影无踪。
三天后,不知是有人刻意安排还是巧合,村里成立了由辛大书、金书荣两名组长,城南村秘书宋成,以及两名工作组干部,驻村谢干部等组成的联合清账小组。清账地点定在辛大书家,由宋成负主责。
宋成是金花娘家堂兄,圆脸微胖,身材厚实,质朴善良,乃六十年代初期高才生,只是因为父亲属社会专政对象才在家务农。
这次清账没有普通村民参入,更没见知情‘举报人’从幕后站到台前指正,他们只能从宗辉提供的账簿中进行面上清理。连续四天忙碌,结果账面上累计出现了四万多元亏空。天啦,这账目怎么好公布,一旦公布,那还不在村里引起天翻地覆?
第五天上午,清账任务基本完成。不知是什么原因,三个国家干部全部没有到场,宗辉可来了。
“大哥,我们是姻亲,这回你得帮我,不然我就死定了。”宗辉突然跪在宋成身前哀求。
“你们一个小小的村,短短几年时间,财务竟然亏空四万多。你……你教我怎么帮你?”宋成为难地。
“大哥,我知道你有办法,决不会见死不救。这次如果你帮了我,这辈子我都将不会忘记你。你也知道,我是知恩图报的人,并非不知好歹,你就帮帮我吧。”宗辉祈求。
“大哥,今天在座的没一个外人,全是亲戚,你能帮就帮,放过他算了。”辛大书也跟着求情。
宋成站着,讷讷没有回答,双眼死盯账本凝神思索,看得出这事真叫他骑虎难下。“我们是亲戚不假。可是你们……你们不是要我犯错吗?……你们让我怎么帮吗?”
金书荣坐着一言不发,一副春风得意模样在等待最后定论。他知道有时沉默也能使自己利益最大化。
“要是他能增开发票,把这个漏洞给补上怎样?”辛大书谨小慎微的试探问。
“我的小妹夫,亏你说得出口。账目也能随便乱改?”宋成说着,停了少许,接着又气恼地:“我问你们,石干部私人建房,找你们集体借钱是怎么回事?”
半晌过后,宗辉不尴不尬地:“我借石干部钱是为巩固关系,想为后面的事铺路。”
“你……我的大妹夫,你的工作就只会围绕关系服务吗?怎么你就不会往好处学?”
宗辉一脸愁容,辛大书则把头低下,两人谁也没有回答宋成。金书荣看着宋成气成那样,一时半刻也不知说些什么好,于是大伙就这样对峙着。
良久过后,辛大书眼睇宋成,随便地:“搞文秘不就是玩数字游戏吗。大哥,我想你要能让姐夫把账务漏洞给堵上的话,他可能就会堵上,一点也不会让你为难。”
“你们简直乱弹琴!我只是清理了你们的账上账,就漏洞百出,万一村里有懂账的知情人站出来指正你们的账外事,对村一切基建项目进行评估审核,或去上级政府部门查阅每一笔入注沙坪底村的集体资金款项那还了得?啈!大妹夫,你的胆子也太大了。早知你们是些乱七八糟的糊涂账,我就不来参入清账了。”
他们继续对峙着,空气像凝固一般。金书荣始终弄不明白,为什么经检察院插手的事也能这样简单化,看来宗辉神通确实不一般,自己也只好再次向他低头了。不多时,金书荣开口对宋成说:“大外甥,我来讲几句,宗辉和辛大书都是你的妹夫,我嘛,又是你舅,宗辉也是我侄儿,在座全是亲戚,都亲到一家去了,所以舅父劝你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事真要能用几张发票给堵上,就让他堵得了。你我都是百姓,用不着为国家较劲。中国现在的腐败无处不有,不是你我百姓就能清算得了的,倒是我们之间这种亲戚关系是永恒的,最要紧的,永远也不会改变,想变也改变不了。我们不能为了公家一点点少事伤了亲戚关系。这个社会只有亲戚朋友才最靠得住。你就放他一马吧。”
“哼!大妹夫,你为何要这样?这不是让我骑虎难下,进退维谷吗。”宋成渐渐纾缓下来,好像被金书荣劝化了很多。看来这位铁面无私的‘老原则’,面对亲情,也在潜移默化转变着。
随着宋成的思想松动,宗辉脸上的焦虑也在逐渐减少。中午,宗辉到街上排档店开回几十张就餐发票,将账目漏洞如数给填平。
晚上,宗辉庆幸躺在床上,在静静沉思。好险啊,这次差点被语佑从台上拉下,好在有老天爷眷顾和神灵保佑,财务账目的事才算摆平过去。下一步,我得做好每个党员的思想工作,安抚好他们的心,争取在接下来的会议上能再一次平稳渡过。今后我得加倍提防语佑这个下三烂小人,缜密安排好身边的人和事务,决不能让他从我身上抓到任何把柄。语佑呀,你这个倒霉鬼,对不住了,是你负我在先,往后你就别怪我整蹍你了!
107、同一天晚上,金书荣家。金书荣和妻子菊花在堂屋看着电视,菊花板起脸说:“今天你不该帮宗辉出点子。这次是你爬上村干部的最好机会。他早一天倒,你就好早一天顶替他的位置。”
“你懂个屁!你就是女人撒尿过不了犁凷坯——没远见。我也想将他拉下,早点捞个正位试试,但是我细想了一下,觉得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至少他暂时还不能倒,我还得依靠他。他现在就这么倒了,真正能占大便宜的是语佑,而不是我。目前,在村里能震慑得住语佑的只有他。”金书荣有理有节的解释。
108、早晨,天下冻雨。辛能在厨房剁猪草,旁边,灶上炖着一锅肉煮豆腐,锅里撒出扑鼻的香气。
厨房外,兰芬在水池边盥漱完,带着高跟鞋发出的‘啵、啵’声响走进卧室。她脱下呢绒大氅,站到化妆台前对着镜子梳理几下乌黑鬘发,随后往脸上、手背上涂抹护肤霜,并不时拿起小毛扫帚轻扫颧骨周围肌肤,仔细描眉。最后她将十个手指伸到眼前,满意看着红色靓甲。
辛能剁好猪草,来到卧室看着妻子,憨态温顺地:“昨天,我到姑父家,大禾疃人都在说检察院报告是语佑写的。”
兰芬一脸懊丧:“宗辉没被告倒,你还好意思庆幸。”她说着,语气缓和下来:“不过语佑这个王八蛋想带人来分我们的沙碛土也不是好东西,让他背点冤屈,既对我们有益,我们还出了口好气,就让他们狗咬狗骨头好了。我们只要出了这口恶气就行。”
“语佑也真够背冤。”辛能声音弱小地。
“他背冤管我们什么事?又不是我们亲手将这顶冤帽戴到他头上。”过了小许,兰芬又忧中见喜:“这下可好,明年春选用不着我们亲自出面诽谤他了。”
兰芬为什么要如此憎恨、警惕语佑呢?
那是分村前两年的一个春天,好强的兰芬喜欢绕舌。有一事,她绕舌绕到翠玉身上。翠玉也是个不愿背冤枉的人。一天中午,翠玉见兰芬在羊角寨挖土,便走上山,拉兰芬下山对证,但兰芬死要面子,生死不从。最后由于翠玉用力过猛,使兰芬臂骨脱臼。
几句口角言语,当时只要兰芬同意下山说清楚就可完事,但是后来兰芬就歪曲事实,硬说是翠玉一大家子欺负她一个弱女子,将她致伤致残,并告上法庭。
庭审,兰芬胜诉,翠玉赔偿了兰芬所要索赔的一切。
后来,兰芬的姑姑禛婶就此事劝说兰芬:“你这回虽然有熟人帮忙打赢啩官司,但是今后两块嘴皮子要紧一些,莫该讲的就莫随便乱讲,莫要过于逞强充狠。这回你要真碰上对手未必会赢。”
尤龙听后,也在一旁接着母亲的话解劝兰芬:“兰芬姐,现在得罪人容易,和人却难!从善如登啦。我建立你把性子改一改,不要动不动就使性子。心太好强了不好。人不能一辈子生活在仇恨中。翠玉嫂家也不是好惹的,以后你可要多注意一点。人啦,做事脱有遗漏,必致误事。”
尤龙,吉首大学毕业,在县城一所中学任教。文质彬彬的他长相美如冠玉,举止意兴风发,扬溢着友善,说话言简意赅,一语破的,诙谐幽默,文理一套接一套,硬笔书法宛如美女簪花。
嗣后,兰芬因昔日与翠玉结下恩怨,对翠玉家里的人就格外小心了,特别分村后,她最怕王家人选进村委班子报复她。
兰芬化好妆,从壁柜衣架取下一件草绿色波斯登羽绒服穿上,从梳妆台面拿起金耳环戴上耳角,将长长的筒状绒毛饰品往脖子一挂,对着镜子欣赏出一身靓丽华贵后,才如沐春风,自信朝厨房走去,秀发雾鬓风鬟,高跟鞋发出清脆的‘啵、啵’声响。
109、白天,宗辉家堂屋门半掩半开。
屋内,沙坪底村正式党员和预备党员以及工作组干部,驻村干部,儒林管区党组成员屈直环等,围坐在两个火盆边,正在召开基层组织换届会议。入会者非常认真。宗辉胸有成竹,不亢不卑坐在两名工作组干部中间,脸上挂着喜悦,舌尖不时舔着嘴角。
屈直环语音柔和,时刻彰显做人低调。“根据县委统一步骤和镇党委安排,这次农村基层换届,首先是基层组织换届,等把基层组织班子配齐了,明年三至四月再进行村委换届。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今后基层组织与村委班子在开展村务工作时更为协调,同时也有利于巩固党群、干群关系,夯实群众基础。前段时期沙坪底村出了一点小问题,后来经联合清账小组对村财务进行清理,没发现任何问题。这恰好证明我们的冒书记光明磊落,并具有坦荡胸怀,而工作又严谨到无隙可乘。我坚信,在沙坪底惟有冒宗辉同志方能领导好整个沙坪底村人民。我希望在座每个同志都能一如既往支持、配合好他的领导工作,将村工作走上新台阶。”
“我是一个不爱说多话的人。我希望通过今天党员选举,证实我们这一年多工作没有白白努力就行。”吴干部纯和地。
“还有谁要发言吗?”主持会议的肖干部问。他过了一阵,见没人发言,又从容地:“下面由冒书记将这次支部选举事宜向大家讲解一下。”
村里的党员们一下子将视线关注在宗辉身上,不知为什么,一直在考虑如何发言的宗辉,又有些紧张了。他从桌上端起一杯水一饮而尽,然后坐下,短促地看一眼在场人,待头绪逐渐平静后,才干巴地:“今天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想谈如下几点。”他干咳一声,重新镇定一下:“第一、最近我老在想,为什么一个人想为民办事这样难?为什么会招来这么多异议和猜疑?我要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当初放弃搞村干的想法,但是我一想到村民,又觉得个人受点冤屈算什么。第二、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我村进行了两次财务清理,特别最近一次,我要感谢这个写报告的村民,是他又一次还了我清白。可惜这个写报告的人我到现在还没调查出来,我如果知道他是谁,肯定还会重用他,将他在接下来的村委换届定进村委班子。因为这人能写出这样好的报告,起码能证明他是一个有学问的人。在农村有学问的人确实太少,我不能把他定进村委班子是我的一大遗憾。”
至此,在座干部,对宗辉刚才所表现的宽大胸怀与理性思维,以及懂得知人善用,都心存敬意,投去敬佩目光。
宗辉继续:“第三、广大党员同志如果还能继续信任我,我会再接再厉,加倍努力,将沙坪底村领导出一个像样的先进村来。”他说着说着,脸上自信越来越多,紧张和羞怯再也找不出痕迹。“第四、我还想谈一些其他事。不管我能不能重新选上书记,还是书记由其他人来当选,我都希望村民不要对村干部动不动就疑神疑鬼,乱加猜疑,打小报告告暗状。村民这样做,实属对村干部为民办事和村里开展工作都不利,甚至还会影响村未来发展。如果村民还要像过去一样继续疑神疑鬼,那就别抱怨村干部不办事。第五、这次支部选举,我保证不插手,不操纵任何人。发票、监票、唱票、记票全由镇干部,工作组干部,驻村干部操作。”
宗辉的发言,显然是想表明自己如何高风亮节,证明自己深受冤屈,是讲给不明真相的人听的。他口是那样说,其实他和二名工作组同志,早就到每个党员家开展了思想说服工作。怪不得现在的他表现出比往届选举更为狡黠,底气更加十足。
肖干部用脸部表情肯定了宗辉的发言,随后说:“刚才听了冒书记的发言,证明我们的冒书记不是小度鸡肠,而是一个充满大智慧、大胸怀的人。好了,大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他稍停片刻,打量会场。“既然大家没有要说的了,现在就进行投票。这次选举,一是选出沙坪底村支部书记。二是选出两名支部成员协助书记工作。大家也不是第一次选村支部,票里也有说明,希望大家能怀着对党高度负责的态度郑重投票。现在我宣布,发票由儒林管区屈直环同志负责。记票由驻村谢书记负责。监票和唱票就由我和老吴负责。屈书记,请开始发票。对不起,山秀同志是预备党员,本次选举还没有选举权,只能有待下次了。”
屈直环缓缓起身,从口袋摸出几张选票,分别挨个发给武坨、金伯望、金书荣、老蒋、冒宗辉、辛大书、冒珂等七人。
宗辉拿到选票,很快填了:金书荣、辛大书、金伯望等人的名字,并起身将填好的选票摊给入会者看,狡诈地:“大家请看,我既不选自己,也不投我儿子。我搞村干工作搞烦了,想把位置腾出,自己好歇歇脚,好让有能力,有魄力的人上来担此重任。”他转圈走着,特意在金书荣面前多停一伙。因为他担心的就是金书荣,原因是上次在审核预备党员时,他有意将张笑水筛选出预备队伍,怕金书荣心口不一,就此报复。
辛大书见了宗辉举止,暗暗在笑,并对宗辉的表演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拿到选票,即刻想起宗辉和工作组干部对自己的嘱咐,同时也想到‘吃水不忘挖井人’的明言。于是他按照他们本次换届共同拟定方针,不加思考将选票投给了宗辉。
金书荣在填写选票时,脸上掠过一丝慎重和几分自信,心里在想:侄,我还让你乐一届,一切等我挤进支部、当上村长再说。
金伯望听人牵鼻,跟冒珂一样,按照宗辉先前嘱咐,各投宗辉一票。老蒋如坐云雾,和武坨都是依照工作组干部建立也投了宗辉。很快,七名党员将填好的选票递回屈直环,开始窃窃私语。
未等屈直环宣布选举结果,金书荣则来到宗辉跟前,伸出双手,友好笑着道贺:“侄,恭喜你再次当选我村支部书记。”
宗辉连忙起身,惬意迎合金书荣。
顿时,屈直环脸上掠过一丝诧异。
“还没唱票,你怎么就知道是他当选?”肖干部故意问。
“这是必然。村里只有他最有水平,党员们不选他还选谁。”金书荣一边说,一边恭维地笑着。
屈直环数了下选票,细声地:“本次沙坪底村支部换届选举,发出选票七张,收回选票七张。”他把选票递给吴干部。“吴干部,请监督一下。”
吴干部接过选票,立即转递给肖干部:“你读一下就是了。”
桌旁,谢书记早就打开笔记本,准备记票。
肖干部接到选票,大声唱票:“金书荣、冒珂、宗辉,金书荣、冒珂,宗辉,辛大书、冒珂,宗辉、金书荣、金伯望,宗辉、辛大书、金伯望,宗辉、金书荣,宗辉、冒珂、辛大书。完毕。”
紧接着,谢书记宣读选举结果:“宗辉六票,金书荣四票,辛大书四票,冒珂三票,金伯望二票。此次村支部选举由宗辉、金书荣、辛大书三人当选。”
“大家安静。今天的选举结果还有待报请镇党委研究。不过宗辉当选书记已成定局,其他二、三名得票者应该就是支部成员。”屈直环坚定地。
室外,陡然间,一只刚下完蛋的母鸡,欢快叫着来到禾场坪,随后公鸡也跟着母鸡欢叫起来,庆贺母鸡胜利下蛋。鸡的重叠叫声在山空中回荡,是那么悠扬得意,富于节奏感,并传遍附近山川河流,响彻云霄。
室内,宗辉、金书荣、辛大书听完屈直环宣读结果,一点也不感觉意外,但是他们脸上始终堆积着难以吹散的幸福笑容。其他党员也向他们仨投去祝贺目光。
宗辉欣喜一阵,逐渐恢复平静,佯装勉为其难:“你们大家为什么还要选我呀?我不是说了要你们选有能力的人嘛,怎么就不听我话呢?唉,我只好服从组织,再干一届了。现在趁着领导们都在,根据镇里统一步骤安排,明年三至四月,各村村委换届先要成立五人以上的‘选举委员会’上报镇选举工作领导小组。现在我提立,趁着这次党员会就汤下面,将村‘选举委员会’成立起来,也好在村民中提前运作,统一村民思想。明年我村换届,经报请镇党委研究同意,考虑我们村小,也为继续减轻村民负担,我村只选一个村长,一个文书。下面先在党内酝酿村长和文书候选人,推荐‘选举委员会’成员”。
“哟,你们在开会呀。”突然,县造纸厂向秘书推门而入,与入会者笑貌招呼。
“向秘书,稀客。你有事?”宗辉连忙上前相迎。随后他与向秘书出到屋外。
向秘书从口袋摸出一张打印的《征地通知》递给宗辉:“我们厂明年要从你村征些地,用于污水处理,还望你们配合。”
“征哪片地?”宗辉蘧然喜出望外插话问。
“厂外,公路以下一片。大概征十亩地。”
“好。我们一定积极配合。你回去跟你们罗厂长说,只要他能配合好我们的工作,万事好办。”
辛大书积极恭维:“姐夫,你好事连连,我发现你是到了走大运的时候了。”
宗辉不屑地瞥一眼辛大书,起身送别向秘书,随后又镇定返回堂屋:“大家都酝酿得怎样了?”
在座党员经过一阵互相打量,谁也没有回答宗辉。只是金书荣和辛大书在期待别人提名,老蒋和武坨则表现出一脸茫然。金伯望则怯场地低头坐着。
宗辉站在党员中央,意气昂扬。“你们都不说,那我来推荐两个人。一、村长由金书荣担任。二、文书由辛大书担任。怎样?”
“我反对辛大书当文书。”武坨板起脸孔,开诚布公地:“他文化底子薄,私心重。过去我和语佑修补村道路面用了他几个石头,他就斤斤计较,所以他不能当村干部。”
老蒋依草附木般坐着,依违两可听着。
宗辉向辛大书使眼,随后连忙解释:“大书读过高中,我相信他有这个能力。文化底子薄,试试就知道了。他要真是什么都不会,三年后就换其他人上。武坨耶,现在我们还是党内酝酿推荐,又不是直接任命,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修路嘛,是大家的事,你单单只用他家石头也有不妥,也难免他斤斤计较。”
辛大书非常明白宗辉的意思,立刻放下身段,接下宗辉的话,特别低三下四地:“武坨耶,我从今天起就改正错误好吗?”
“你改,我们也只能先试用你三年。”武坨最后静下心说。
宗辉扫视在座党员,放心地接着说:“村委候选人就算定好了,等到了开会选举那天,所有党员思想要与村支部高度一致,决不能有二心。下面推荐‘选委会’成员,请大家把思想品质好的人都推选进‘选举委员会’,为村委换届工作服务。”
110、瓦厂路边,一些村民褪着双手在闲谈。楛机树下,坤伢子和另一后生在用弹弓打鸟。
“语佑一下写联名报告,一下又清人家账目,还把人告进检察院,折腾来,折腾去,又不见他搞出个名堂,根本就奈何不了人家。我看他是图有虚名,肚子里没货。”语韵阴阳怪气地。
“话不能这样说。一个普通村民能做到这样就很不容易了。要是大家都能像语佑那样,个个充满正义感,宗辉肯定会倒。”得水一本正经地。
“你懂什么?现在村里已被他牢牢握死,谁能把他怎样?”语韵斩钉截铁。
“语佑手上要是有权,可能会推翻他。”得水补充说。
使力眼、兰芬、辛能、杨彩姑等在场人听了,都在质疑眯笑。
又过一伙,坤伢子弹弓打出的小石子落在冒文家的瓦面上。冒文立刻从家中操起菜刀来到公路边,凶猛冲向坤伢子:“坤伢子,我肏你姐!你作死啊!”
坤伢子毫不示弱,凶横地:“我肏你妹!你敢砍我?”
冒文狂憃举起菜刀,扑向坤伢子:“狗日的!我肏你全家!”
坤伢子立马从地上捡起两个石头,朝冒文扔去。
旁人见势,一脸恇怯,立刻畏葸一边。
使力眼则奓起胆子,从冒文身后一把将其死劲箍住,惊恐地:“侄子大爷,别暴躁,损坏多少,我赔,我赔。”
冒文欲脱不能,用脚跟猛蹬使力眼脚背,豪横叱喝:“放开我!今天我要剁了你这个齆鼻子!”
使力眼尽管疼痛难忍,始终没有松手。直到宗强赶来,冒文才被宗强训斥着拕回家。
五、造纸厂征地
111、冬末,驻沙坪底村党建领导小组圆满完成各项任务,风光撤离了沙坪底。
初春,微风拂煦,明媚的阳光洒照着艳丽的桃花,大地一片生机盎然。新的一年里,村里又调换了一名新的驻村男性干部,此人姓兰,三十来岁,丹口乡人。宗辉的二姨就下嫁兰家族内,宗辉与蓝干部便早就有过一日之雅。蓝干部的到来,宗辉犹同一见如故,并以表兄表弟称呼,热乎得很。
另外,沙坪底村和其他地方一样,也迎来了第三届村民委员会换届选举。这可是一次按法律程序操作的民主选举。首先两个村民小组在‘选举委员会’监督领导下,进行了村委班子候选人海选。一组由‘选委’成员:冒珂、金书荣、金伯望负责。二组由‘选委’成员:宗辉、辛大书负责。选委们将各组选票打包签‘封’后,统一在宗辉家进行了汇总唱票,并于当天中午在辛大书家屋山头墙上用红纸将村民海选结果实行了第一轮公布:
村长候选人:语佑43票;金书荣41票。
成员候选人:辛大书40票;金伯望30票;倞雨25票。
下午,室外天空阴云密布。宗辉堂屋内,村选举委员会五名成员和蓝干部在召开‘选委会’第一次会议。宗辉拉亮吊在堂屋中央的灯泡,一只粉蝴蝶停在灯泡底部,一个大黑影正好投在四方桌面上。‘选委们’将村民上午海选结果又进行一次‘集中民主’投票,结果语佑被‘选委’筛选出村长候选人,第三名得票者金伯望被定为正式村长候选人与金书荣对选,其他候选人不变。
散会了,蓝干部离开会场,‘选委们’意犹未尽,仍然兀自坌集于宗辉堂屋。
“姐夫,我发现你的办法很多,并且还很高明。大家说,我辛大书说得对不对?”辛大书兴奋地。
大伙用眼神交换着思想,以微笑和默许做出肯定的回答。
宗辉先是以玩笑口吻对大伙说:“我跟你们几个说,这世上的人啊,人与人之间的命还真不一样。这回语佑肯定以为又是村长候选人了,但是命运就是这样对他不公平,他与村长又无缘了。”
金书荣热切地附和:“首先我感谢你的辛勤操作和安排。谁要他与我们作对。”
宗辉说着,变得颐指气使起来:“其实‘选委’的‘集中民主’,只是我们排斥语佑的一种手段,但是你们高兴归高兴,切不可放松警惕,麻痹大意。今天下午集中审核投票的结果,为防备语佑反击,我们将等到选举日前三天才以第二轮方式予以公布,你们必须对这一结果守口如瓶,决不能向群众提前透露半点风声,以免让语佑知道。”
辛大书:“那是肯定的。这点组织纪律我相信大家还是有的。”
112、当晚,语佑总结了上次失败教训,调节好心态,独自来到宗辉家,欲与宗辉商量选举事宜。
“宗辉哥,能不能把我从村长候选人切换到村文书候选人?”
宗辉朝语佑蔑视,脸上掠过嗤笑。“这怎么能行?所有候选人都是村民海选结果,也经过村党支部和镇责任区领导研究同意,不能随别更改。你别灰心,对自己要有信心。你和我是一起分村的功臣。现在提倡年轻化,我对你也有信心,希望你上来能共同和我唱好沙坪底村这台找。”
“我主张因地制宜,集思广益,民主施政,村务公开,村民利益高于一切,我怕妨碍……”
“你顾虑太多了。你的主张也是我想推行的。就选村长吧。”
“那好,我依你,就让我俩一起把沙坪底建设好。”
语佑被蒙在鼓里,对此次宗辉暗地操纵换届选举的事一无所知,对宗辉的鼓励充满期待和希望,同时也对自己充满自信。
113、三月,满山彤红的杜鹃花给神山爿如期穿上一件华丽外衣,沙坪底村选举工作也在有条不紊进行,第二轮候选人公布榜也如期出现在辛大书屋山头墙壁上。这次公布全然出乎语佑预料,自己竟被除名。对此,语佑十分困惑,有两件事怎么也弄不明白。一、二十天前,自己在村民海选过程中得票最多,为什么第二轮公布却被除名了呢?之前,自己与宗辉哥商量,还以为宗辉是在为自己鼓劲打气,现在为何又出现这戏剧性变化一幕?二、一个由五人组成的‘选委’就能控制民意,颠覆民选结果么?这还叫依法行政、以法治村么?于是语佑决定要从苦恼和委屈中摆脱出来,明天上午非去找镇领导讨个说法不可。
次日早晨,语佑早早吃了早饭,独自毅然决然来到儒林大院,走进镇人大办公室。
人大办公桌前坐着一位年轻漂亮,打扮入时的阔少妇。她听完语佑覼缕,脸上充满对语佑的同情,清爽解释说:“你的仕途梦想,在人的作弄下也够陂陀的了。非常遗憾,你来晚了。今天搞选举的村多,领导都下去帮助选举了。你能不能明天上午八点之前再来?那时准能见到我们的主要领导。”
“明天我们村就选举。再等到明天就没用了。”
“这次换届‘选举办法’,是县人民政府下发,我也不能歪曲政府文件。你要急于讨要说法,这文件由县民政局负责解释,你不妨到民政局去,他们会给你一个完美答复。”
“谢了。”
“别客气。”
语佑从镇人大办公室出来,马不停蹄来到县民政局办公室咨询。经人指点,他很快在民政大楼二楼找到‘农村政权建设股’办公室。室内,一位近五十岁的朴实男子接待了他,并还给他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经交流,这干部姓杨,对工作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人。
杨干部听完语佑陈述,带着凝重表情轻轻自语:“想不到这次换届成立‘村选举委员会’,倒给了村干一个随便移宫换羽,上下其手的机会。”他说完,又接着安抚语佑:“王同志,你先别急,待我到镇里把情况核实了再说。你要相信党和政府。你反映的情况一定会得到妥善处理。”杨干部最后推拢抽屉,上锁,然后立马起身,一同与语佑走下二楼,到一楼办公室门口说了句:“小黄,我这里遇上新的紧急问题,我去镇里帮助处理一下啊。”
“你去吧。”办公室小黄回答。
扬干部迅速来到楼梯间,发响摩托,载着语佑往儒林镇驶去。
语佑稳妥坐在摩托车后面,衣服嫳屑。他得到杨干部热忱接待,心里感觉特别舒坦,仿佛有股暖流在心头萦绕。
杨干部落落大方走进镇人大办公室,友好地:“小刘,你们的领导呢?”
原来这位仪态万方的阔少妇姓刘。她见杨干部进来,满脸堆笑:“哦,杨领导,有何指示?”
杨干部手指语佑,说:“他是沙坪底村的。他反映的情况你应该知道。我想找你们李主席谈谈。”
小刘把视线移向语佑:“他刚来过。是我让他来找你们的。你也来得很不是时候,领导们都出去了。”
“算了。我打个电话问问。”杨干部说着,出到大院中心空坪,一边在手机上寻找电话号码,一边继续安抚语佑,视线在扫视楼上楼下所有空空的办公室:“王同志,别焦急,不会有事的。”
不一会,杨干部手机通了。“喂,是市民政局吗?……我是城步民政局杨有红。我这里有一紧急问题要向领导请示……”他打着电话离开语佑,朝大门外走去。
语佑不好意思跟去偷听人家电话,只好原地没动。
忽然,儒林管区办公室走出一个瘦瘦的中年男子朝语佑走来。
中年男子是土溪村驻村干部,语佑不记得他姓啥名谁了,只记得划计生育搞突击运动的时候,大兵团作战到过语佑家,人们都称他:辣子。语佑爱好写作,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你在这里干什么?”辣子也忘记语佑叫什么名了,但他经过一番打量,还是主动打起了招呼。
“今天全镇都选举,你没下去助选?”语佑平常地。
“总得有人留守办公室吧。你还写作吗?”
语佑介意笑了笑。“偶尔还写点。”
“我读过你登在报上的文章,文采吸人。你可要坚持写哟。”
语佑仍是低头笑了笑。
“对了,你入党了吗?”
语佑尴尬中裹着腼腆:“像我这样的人,能去哪里入党呀?”
“你怎么这样说?冒书记应该提早把你吸进党内才是,好让你发挥自己的文化优势,为群众服务。免得你闲着。”
语佑腼腆看着辣子,心中第一次有种被人认可的幸福感。
辣子正想离开,杨干部又重新回到空坪。辣子笑着,热忱地大步向杨干部走拢,老远伸出右手,与杨干部握手寒暄:“噢!杨领导,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杨干部先用手指一下语佑,随后与辣子握手:“是这位王同志找你们领导有事。”
“领导都出去了。可以和我讲吗?”辣子问。
“当然可以。不知你驻的村是否也有他们村类似问题?”杨干部担心地问。
“什么问题?”
“他在村里第一轮海选得票最多,后在‘选委’审选时却被淘汰出局。你说这还符合‘让村民主自治’的要求吗?”
“天啦!我们土溪村也有类似现象。明天就要选举了,还来得及纠正吗?”
“刚才我已就此事上报市民政局,他们正在向省厅请示。我在等他们回复。”
辣子恍然大悟:“哦……你姓王,我忘记了。你叫王语佑吧。你怎么不早点到镇里来反映情况?”
“宗辉对‘选委’审选结果秘而不宣。第二轮公布榜是昨天傍晚后才公布,到现在还不足十小时。昨天我还纳闷,因为这样做牵扯跑官要官。可是到了晚上,我一想到‘依法行政,以法治村’,又觉得他们无故除去我候选人资格,等于驳夺了我的正当权力,于是我坚定信念就来了。”
辣子听后,在心里发问:第二轮公布榜非要拖延到傍晚才张贴,你们冒书记也够损的。最后他带着同情,脸上挤出一丝忧虑对语佑安慰说:“王语佑,你信吗,当一个村形成几大派时,人要想当村干部,就得站准队。不过没关系,我们的杨领导会给你一个满意说法的。你要能早来就好。万一需要纠正,镇里又得重新打印选票。”
他们正谈着,杨干部手机突然响了。
“省厅回电了。”杨干部一边翻开手机盖,一边习惯性离开辣子和语佑,接听起电话来:“喂,您好,请问是哪位?……我是。……哦……哦……好的,请厅领导放心,我们一定按你们指示精神办,马上予以纠正。第一次按《村民委员会组织法》选举,的确难以把握尺度。对不起,给领导添麻烦了。再见。”他接听完电话,微笑着重返语佑,语气坚定地:“王同志,现在你可以放心回家了。我向你保证,明天你们村选举,选票上,候选人一栏必定会有你的大名。”
语佑轻松歉意笑着,握住杨干部的手,安适地:“杨干部,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辛苦您了!”
“没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是我们的水平太欠缺,没吃透法规条款,还请原谅。”杨干部更加踏实地。
114、傍晚,宗辉接到镇里打来的电话,急切来到金书荣家。饭桌旁,宗辉与金书荣边喝酒,边杌陧而谈。
“语佑上次与你对选失败,这次又与我家书荣对选,他怎么这样死脸,还敢厚着脸皮参选?”菊花怨声地。
“婶,你抱怨人家没用。这次他能推翻县委文件,证实此人着实不可低估。我们就只剩最后一夜了,为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应该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因素,再去嘱咐一下选民,尽量多说一些语佑的坏话,决不能让语佑得逞。訸笑和倞雨要好,饭后,你让訸笑再去一下倞雨家,让辛大书去一下金伯望家,辛良发家,武砣家,千万不能让他们填错选票。另外我也再到杨利才和杨利来两家帮你走走,用许愿方式能拉则拉,宠宠他们。”宗辉依然忧心忡忡。
“你就别喝了,喝醉了误事,赶快吃饭,正事要紧。你们俩伢子只要这次战胜了语佑,今后还怕没时间喝酒?”菊花听后,心急火燎地。
“菊花婶说得对,醉酒确实误事。我们喝了这杯就吃饭,还是正事重要。”宗辉举杯与金书荣碰杯,一饮而尽。随后爽快地:“婶,给我们盛饭。”
“还站着!还不快给侄儿盛饭!光口讲,又不见行动,你想耽搁我的头等大事呀?!”金书荣狷急的对妻子严厉叱呵。
“叔,这下你就太性急了。她没提,你跟我边喝边聊。她一提,你就急成这样。”宗辉笑了笑,圆场地数落金书荣。
菊花胆怯地眼瞟丈夫,从桌上赶紧拿起两只空饭碗,急忙去到饭鐤罐里帮他俩盛饭。
115、夜幕下,金书荣醉脸酡红,独自急急行走在村落小路上,不时拐进凤妹家。
116、夜幕下,訸笑带着使命朝倞雨家走去。
117、金伯望家,灯下,辛大书脸上展露出强烈的紧迫感,对金伯望的家人在不厌其烦灌输自己想法:“从纸浆池归村,就能看出王家心里没有装着大家,也没有为大家服务的思想。你家金伯望要想出头露脸,就得紧跟我姐夫。他说了,这次把金伯望推入候选人,是为下届进支委打基础。这次选举我们要是不能抱团取暖,金伯望往后就永远进不了村委班子。你们只有和我,和金书荣牢牢的与我姐夫捆在一起,才能选赢语佑那一派。我们决不能让语佑在这次选举中得逞。他要选赢了,我和你们金家的利益就会被语佑无情夺走,就再也没有我和你们金家的汤喝了……”
在场人听得非常投入认真,其中訸笑、兰花表现出极大热忱与兴趣。惟独金伯望羞成一个憷头,一直姁姁而坐。
118、凤妹家,灯下,金书荣醺然地:“平日里,我最看得起你们半边户。语佑全是一个虚假的人。他越是把事情说得完美动听,把自己说成十全十美,就越证明他虚伪和居心。世上根本就没有完美动听,十全十美的事。他家有三兄四弟,根本就瞧不起你们半边户,因为半边户人数只占村人口三分之一。他说了,只要你们半边户想在村里分田,他就圈被褥走人。再说,他语佑再有水平也只能保他自己,不会保护你们半边户。他要当了村长,你们半边户就有苦果子吃。你们半边户要是这次选了我,我向你们承诺,会时刻保护好你们半边户所有权益。我老表是县常委领导,我有能力喊动外地老板来沙坪底投资。语佑有这能力吗?他不但没有,而且也没有为公真心。六年前,纸浆池归公,就是他从中作梗。你看我就不同,纸浆池归公我有多么积极,因为我心里时刻想着集体,时刻装着大家,同时也时刻想着你们半边户。”
“呢个不讲笑的,纸浆池归公,村民没受到丁点利益,关村民屁事。我们只关心自己的切心利益。呢个不讲笑的,半边户也是人。不管语佑怎么恨我们半边户,我们半边户也要吃饭!也要生存!在村里,他不同意给我们分田,就是瞧不起我们,那我们就决不选他!叔啊,你和辛大书早就名声大噪了,你就放一百个心,半边户绝对全部投你俩的票。呢个不讲笑的,我们都商量好了,全体半边户都跟定了你俩,绝对选你们二人。”凤妹口透醲酒味,没完没了的唠叨,嘴上时常挂起口头禅,口水也溅出很远。
119、宗兴家,堂屋门重新被关好。灯下,宗辉正神神秘秘吩咐宗兴和爱早:“你们趁着明天还有一早功夫,再去帮书荣叔和辛大书走一下路,帮他俩活动活动。你们要记住,我虽然是要你们帮他俩,其实你们就等于在帮哥。语佑一旦上台,哥的位置就可能不保。只有哥不倒,你们在村民中说话才有份量,整个冒氏家族利益才会长盛不衰。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去为他俩走户人家。”
爱早会意点头。
宗兴服从地:“我明早再去中间选民尽力帮他俩说说。”
“这就好。”宗辉起身打开堂屋门放心往外走……夜幕下,他朝隔壁武坨家走去。他知道武坨家五张选票有点摇摆不定,这五票对金书荣和辛大书来说非常至关重要,他得帮他俩搞定。
120、语佑家。语佑跟頔玉呆在父亲房里看《晚间新闻》。女播音员声音甜美地:“今天是3·l5消费者权益保护日,在这个特别日子里,省工商、质监、公安、文化等部门联合执法,集中烧毁了大量假农药,假化肥,假酒烟,以及盗版音像光盘,为广大消费者挽回直接经济损失二千多万元。这次打假烧毁行动,更进一步表明政府对打假力度在不断加强,同时也表明政府决不让造假分子以可承之机……”
“你呆在家里不去游说村民,这次选举就这么有把握赢了?”王有才突然问。
“串联什么?选举应该是‘君子之争’。群众心中是有杆秤的。我相信村民会以一颗公正的心投出自己神圣一票。人若不投你,串联也无用,反而没面子。”
“我去浸些黄豆、花生,明早你去喊武坨叔和语韵哥两家吃油茶怎样?”頔玉欲起身去浸黄豆、花生。
“这个时候喊人家吃什么油茶,还是‘君子之争’吗?要喊也得过了选举日再喊人家吃油茶。”语佑一本正经叫停頔玉。
“你是谁呀,人家会白白把选票填给你?”王有才恼怒地。
“我们几家平时吃油茶都是你来我往,为什么这个时候就不能喊人家吃了?”頔玉委屈坐下,申辩。
“不管怎样,在这个时候就是不能喊。平时我不管。”语佑仍然坚持自己原则。
頔玉无奈,憋气看起电视。
121、冒珂房里,冒珂虽然结婚两年,但洞房妆饰依旧保持着靓丽。此刻,窗外山风淅沥,房内彩带飀飀。冒珂和山秀小两口身着睡服,一前一后幸福躺在沙发上温馨看着电视。冒珂脸贴山秀脖子,左手搂起她腰,右手爱抚着她肚子里的小宝宝。
“你爸每次换届选举也过于操心了。又不是自己的书记没当上。”山秀和顺地。
“你懂个屁。”冒珂柔和辩解:“我们不帮爷爷和姨父,语佑跟倞雨就会赢,到时候他们一上台,不但爸驾驭不了他们,而且还会矮化爸,将爸挤出村干队伍。语佑若水平差点,不危及爸的权位,爸就不会如此操心。”
“你们这样打压人家,就不怕村民们有醒悟的时候?”
“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撒尿过不了犁坯凷。”冒珂眼瞟山秀,接着又自信补充:“选举的学问深着呢。人只要手上有权力,还怕笼络不了人心跟你走?”
山秀突然变得隐晦起来,吞吞吐吐地:“另外还有……你爸也太那个了,……你可不能学。”
“我爸怎么啦?”
山秀斜视冒珂,胆怯地:“他……不处理好家里髽髻妻子的关系,老去外面交媾女人,连得我们在人家面前都没颜面。”
冒珂一脸无如:“那又怎样?子不能戒父。”
122、武坨家。灯下,宗辉对武坨和禛婶谨饬地:“武坨耶,禛婶,今晚我来的目的你们应该知道。我不是为自己拉票,你们一定要相信我。语佑的心太狠了,他仗着自己有文化,仗着自己兄弟多,总想在地方称王称霸。他光打我的小报告就写了好几回。还有你家翻修横屋,国土局原本就不知道,是他打了报告后,国土局才知道的。他到处打小报告,算是条阴毒蛇,说不定他今后还会再告你家的状。比如,武坨耶在五星大队当大队长,砍过他家烧出的红瓦价格,他就对武坨耶耿耿如怀。”
武坨一边在听,一边在回忆。
“语佑是个报复心很强的人,你们可要小心提防,不能让他走进村委班子乱咬人。他太阴险了,我都差点被他折腾得喘不过气。你们说,一个只会栽刺,不会栽花的人,一旦被选进村委班子,团邻还有安宁的好日子过吗?”
“有钱莫仗财势,有人莫仗人势。语佑曷底要咯样?我伲与他还同一个‘王’字,先前选举,老头子莫听劝,都投啩他。真是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莫知心呀。宗辉,你莫来跟我伲讲,我伲还蒙在鼓里,打算将家里选票继续投给他。谢天谢地,你为我讲出啩真相。”禛婶非常感激,一股无名之火烧在脸上。
尤龙在旁边听着,同时又专心看电视。
“其实语佑与我是一同分村的人,分村那伙,他与我关系还挺好,我还打算把他拉进班子一同在村里共事,只是分村后我才觉察他有点不对劲。他太性急了。他对我一是写联名报告,二是来我家乱翻账本,三又害我蹲过一晚上的班房。如果他不那样做,这次换届我还想让他当村长。可是他太……”宗辉说着忘了词,问尤龙:“尤龙,用你们读书人的说法,有个词叫什么来着?”
“操之过急。”尤龙右手掌托起下巴,双眼认真盯着电视。随后他又补充:“他是心存慝念,觊觎村长权力,敷衍了‘多行不利必自葬’的事理。”说完,他继续沉在电视节目里。
宗辉兴奋地:“对,他是操之过急。他有文化,要能稍加忍耐,我就打算把他定为自己的接班人来培养。他呀,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耽误了自己好前程。谁要他操之过急,处处与我作对呢?尤龙,你说的那话用在他身上对完对绝。他暗箭伤人,注定就得自生自灭。”
武坨一脸媕娿,俅俅而坐,半晌才唯唯诺诺地:“这次选举我完全服从组织安排。”
“死猪脑壳,就会瞎嘚。要是宗辉这下要你选语佑你也选咯?”禛婶生气反问。
“只要是组织让我做的,我都照办。”武坨毫不含糊地。
“你这个猪脑壳!好在我伲遇上了宗辉。不然你的组织要你吃屎,你也会吃!”禛婶更加恼怒。
“禛婶,别骂他。他服从组织不是坏事。我决不会让他去做像你想象中的事。”宗辉见此,连忙劝解。他想笑又克制住了。
“人要有自己主见,何必去抱残守缺,曲意逢迎,被人主宰。长此以往,大脑会成一部机器,听人牵鼻。”尤龙看着电视,突然莫名其妙地。
尤龙的仗义执言,好在武坨听不出什么名堂。其实过去武坨也是有主见之人。就说纸浆池归公吧,归公前,他的思想也很明朗,只是后来在宗辉劝诱下,才变得如此温顺,听人摆布。
精明的禛婶,霎时间缓和下来,认同地:“服从组织,我晓得不是坏事。我是恨他冇主见,一味听从别人安排。对于语佑,‘月晕刮风,础润下雨’,我懂,我伲白跟他共了个‘王’字。我三岁孩童看啩九头牛,连他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我还看不出来?现在经你咯哩一提,他讲得再好听,我也冇信他的啩。”
武坨被妻子数落得里外不是人,只好低头,再也不敢吭声了。
宗辉见武坨尴尬成这样,想笑,但又未笑出声来。此时的他正在心中演算选票。他知道只要有一家中间选民倒向自己一方,金书荣、辛大书就能过半当选。他看着武坨、禛婶已经上钩,一棵悬着的心总算尘埃落定,于是最后反复唠叨提醒:“今后你们要对语佑处处提防。有很多村民还不知道语佑心胸狭窄,头脑里全是一脑歪心思。他人只要有一点不顺心,就必定要打人家的小报告,所以你们对他该提防的还得提防。”
123、第二天上午,宗辉禾场坪上人头颤动,沙坪底村年满十八周岁的村民聚集在此,召开新《村民委员会组织法》正式启用实施后的第一次村民选举大会,人们三三两两,七八成堆的在天南地北的议论,语佑不时说了一句:“选村干部,要选就必须选一个有能力,有开扩精神,能带领村民致富的人……”
金书荣之子,金丁玲原本就扎在此人堆监视语佑选前动向,语佑话未说完,他立刻歇斯底里直扑语佑,指着语佑骂:“你以为你是谁呀!你算什么东西!沙坪底就你年轻?就你有水平?就你能带领大伙致富?我告诉你,你再在这里鼓动群众,我就扇你两个耳光!”他说着,怒不可遏地举起右手欲打语佑。
丁玲身边人想栏住丁玲也没栏住,语佑旁边的使力眼差点被扑倒。此刻,使力眼即刻伸手将丁玲右手从空中拉下,赶紧息事宁人:“丁玲,别冲动。选举是一件公平公正的事,冲动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大家伙要选谁早就在心里定下来了。别冲动啊。”
金丁玲怒气未消:“我本来就不冲动,谁让他这样。大家都知道,你看他把语韵哥在供电公司征地的事都能说成那样,就完全证明他是一个不会处事的人。有村民当着我爸的面问:一个不会处事的人若当了村干部,又怎能处理好村民与村民之间的事?怎能处理好村民与村里的事?还有外界的事?”
人堆外,武坨、金大爷、肖老伯纷纷点头认许,王有才则是懊恼地双手捂着脸,将身子转向另一边。
语佑温良恭俭,面对金丁玲的突然攻击毫无防备,难道他还能与丁玲吵上一架?与人吵架,可不是他的处世之道,他只能见怪不怪,绅士般的站在原地没动,心在想:看来自己当初对语韵哥的谏言着实欠妥,但是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为何村民就总拿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儿不放呢?
金丁玲消气地:“我爸社会经验丰富,怎么就不能领导群众致富?他要能选上村长,致富的事肯定比你语佑强一百倍。”
大约二十几分钟过去,选举投票正式开始。选民们领到选票纷纷开始填票。
曹大爷病榻在床,此次选举,他家选票全由大儿子曹立民代投。一开始,老蒋把曹立民悄悄拉到一边:“立民,你打算选谁?”
“当然选语佑。”曹立民毫不隐瞒地。
“别选语佑,选金书荣。”
“为什么?”
“我们支部统一了思想,都要选金书荣。我跟你说,跟党走没错。就算语佑这次选上了,我们组织也不会承认他当选。”
“我要选谁,也是党和政府给我的民主权力。金书荣有能力,我自然会选。”曹立民根本没把老蒋当回事,心里在想,就凭你们几个狐假虎威的也能代表党?我还想奉劝你们几个别玷污了党员队伍纯洁性,毁坏我党形象。
老蒋断章取义,听到‘金书荣有能力,我自然会选。’于是憨厚傻笑着,是懂非懂地:“我就知道你比你父亲开明。相信你会跟党走。”
过了一阵,走廊台阶上,镇领导:刘主任、戴书记、蓝干部等,在靠近宗辉的地方坐着,在等候唱票结果。
屋檐木板壁贴着红纸,得水用粉笔在榜上记票,周围站满关注的村民。榜上,金书荣得票比语佑多了两个‘正’字。
部分漠不关心的村民远离聒噪,跟语佑在聊天。
金书荣、张笑水、宗兴、辛大书、菊花、银花、桂花、冒珂等人看着红榜,喜悦心情昭然于脸。
宗辉站在堂屋门边,带着强烈自豪感,用睥睨目光瞧着语佑背影,随后又将视线移到得水正在记票的手上,看着得水记票,心在狠狠的想:语佑,你跟我斗吧,斗来斗去,我要踩死你!让你赍志而没!永无出头之日!
得金与戴书记共坐一条长凳,低头弯腰,两手撑在大腿上托起下巴,轻轻问戴书记:“戴书记,现在选票快唱完了,您能猜出金书荣和语佑谁胜谁败吗?”
“票未唱完,谁知道?”戴书记端庄坐着,义正词严地。
“我知道。”
“那你说,谁胜?”戴书记好奇地。
“肯定是金书荣胜。”
“凭什么?”
得金把腰伸直,靠近戴书记耳边,声音低微地:“宗辉妒贤忌能。他为了无障碍施政,必会任人唯亲。这次选金书荣当村长,选辛大书当文书,全是他的精心策划安排。语佑因为写了联名报告,清了村里账目,‘阴险家’、‘不近人情’、‘好高骛远’、‘心术不正’等一系列标签就妖魔化贴到了他头上。另外上届选举遗留的‘半边户问题’、‘沙碛土耕种不合理的事’这次同样被人炒热,你说语佑还能赢吗?我敢打赌,语佑不仅这次选不上,往后与村干部也永远无缘。”得金惋惜地摇了摇头。
“这些事对语佑就真有如此负作用?”戴书记将信将疑。
“事实胜于雄辩。语佑不但这次会败选,就连今后也一样。他这辈子怕是难进沙坪底村干团队。”
“有这等事?你不是在危言耸听吧。”
得金“哼。”的轻咳一声,算是作答。
得火耀武扬威的唱票音仍在继续:“金书荣、语佑、语佑、金书荣、语佑、语佑、金书荣、金书荣、语佑、金书荣、语佑、金书荣、语佑、语佑、语佑、语佑、语佑、语佑、语佑,完了。”
“感谢大家。感谢大家。”选票刚唱完,金书荣满脸堆笑,不停和周围人主动握起,心里美美在想:好哇,我终于坐上村里第二把交椅了,平时不听我使唤的人,看你们还敢不听我的话吗。
村民们看着得水在统计榜上选票,一下子乱哄起来。
得水统计完选票,情绪低落地:“金书荣61票,语佑57票。金书荣当选村长。”
菊花听到最后选举结果,面对一双双炽热的眼睛,同样喜笑颜开,说起了客套话:“感谢你们。谢谢你们对我男人的信任,就让他用努力的工作来回报大家吧。感谢你们了。”
语和、语祥、语良、翠玉等颓丧分散在人堆继而听人闲聊。
“得火,别耽搁大家,接着唱村委成员选票。”宗辉大声慊然地说,声音里充满对自己坚定的信心。
124、曹大爷家。曹大爷痯病在床,一双忧郁的眼睛凝望窗外,蕉萃中,他对坐在床边的孙女微弱地:“今天的选举,金书荣和金伯望都说要和语佑联选,不知语佑选得赢么?”
玲玲体惜望着爷爷:“爷爷,你都这样了,还操那心做什么?”
“语佑是个好后生。这是鳏夫惟一能为公家着想的事。”
“你操的心,管用吗?”玲玲恬淡地。
曹大爷乏力地看一眼玲玲:“这年头怎么了,你们年轻人越来越不想大局了。你要多向语佑哥学习。”
“爷爷,你的古懂想法过迟了。现在是关系社会,语佑哥当不当村干部与我们曹家没有多大关系?”
曹大爷再次瘝瞥玲玲,低音怨语:“你年纪轻轻懂啥。选语佑不但与曹家有关,而且与整个公家有关。他当了村长就能把公家的事搞好。一个地方不重视人才能发展吗?”
“爷爷,你该药吃了,我给你倒水拿药去。”玲玲体恤起身,提起热水壶倒水。“我爸会按你的意思投票的。你还是少操心吧。”
125、宗辉禾场坪,得水看着统计完的红榜兴奋宣布:“辛大书65票,金伯望60票,倞雨40票。辛大书和金伯望当选。”
此刻,辛大书亢奋的心情溢于言表,但他始终没有笑出声来,佯装一副不骄不躁的谨慎模样。银花则是笑容满面。
金伯望平时在人印象中总是一副羞涩的乖顺相,有‘憷头’之称。他这次选举能成功杀下竞争对手,使得有种宠辱不惊的感觉。现在他能抛头露面了,心里在暗暗高兴,满腔喜悦温馨于脸,就像含苞待放的花雷,始终释放着心中幸福。
兰花也在为丈夫被选入村干而高兴自豪,粲然笑着与人寒暄。
宗辉能按自己意图实现目标,这就意味着未来日子可以全然实现无障施政,所以一直心慰地在村民中彳亍,傲眼鄙薄失败者。
倞雨虽然竞选失败,脸上却没有一丝颓唐,仍就豪横嘴叼香烟,手撑腰部,踯躅于村民间隙间,双眼深邃折射出骨髓里的傲骨形态。他觉得这次选举能让自己崭露头角,就是人生价值的奠基石,反倒有种荣耀感。他有足够信心,坚信通过这次奠基,今后一定会在沙坪底这块尚未平整的土地上找到适合自己利益的位置,从而到达人生理想彼岸。他想着,想着,骤然情不自禁大声疾呼:“在沙坪底谁能把我推上村干位置,我就将谁世代贡奉,永不为敌。哪怕是牛刀小试也一样。”
旁边,宗辉、辛大书听完,两人庆幸对视,随后又向倞雨鄙视,“哼”地一下,从喉咙根发出轻轻冷笑,骄傲进到堂屋。
语佑保持着淡定,心一直在想:一个人想为村民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最后他胸襟坦荡来到蓝干部跟前,礼节地问:“兰领导,可以散会了吗?”
蓝干部这才想起散会的事,便轻轻问旁边刘主任:“刘主任,可以散会了吗?”
“可以散会了。当选者还得留下开个短会。”刘主任轻声地。
“大家可以散会了。请当选的人留下来开个短会。”蓝干部照本宣科大声说。
语佑、倞雨听后,与村民讨论着纷纷离开会场……
分工会上,新当选村委班子成员经过一番讨论,最后村长金书荣兼任出纳;辛大书担任文书,金伯望担任民兵营长,兼治安、调解主任。其它一切职位均由宗辉兼任。
126、傍晚,辛大书回到家,在屋檐下清理鱼网,亢奋的心情比在宗辉家里较为外露。他一面清理鱼网,一面遐想自语:阿米坨佛,托姐夫的福,自己不但加入了党组织,而且又挤进村委班子,一年中不仅能从村里领到丰厚的村干报酬,而且还能享受在行使权力过程中带来的荣耀与幸福。现在终于出人头地了,村民们不得不对我另眼相看。“哈哈”。他嬉笑两声,激动唱起:“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幸福,呼哟嗨哟,啷哩咯啷,啷哩咯啷……”
突然,陈生金骑着南方摩托来到辛大书禾场坪紧急煞车,焦虑问:“亲家,外甥的感冒好些了吗?”
“亲家来了?”辛大书笑貌相迎。
陈生金停稳摩托,走拢辛大书,平和地:“本来上午就该来看望外甥,只是村里搞选举抽不开身,所以现在才来。外甥呢?”
“亲家,你选举成功了吗?”辛大书轻和地问。
“我的竞争对手太强劲了。”陈生金惭愧的低头回答。
“我发现选举不使点招术还真难成事。你要早和我讲了,我给支一招肯定会赢。”
“什么招?”
“花点小钱,使些手段。”
陈生金极度无奈:“我们是大村,不像你们小村串联起来方便。在我们那里只要有人知道你使诈,你就永远抬不起头。人们就会永远指你脊梁骨。”
辛大书以手加额:“是这样。亲家,请进屋坐。”
127、晚上,金书荣堂屋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金书荣邀请宗辉、辛大书、金伯望,以及镇干部十余人,设宴庆祝选举成功。大伙挤在大圆桌旁,几阵觥筹交错,都醉得迷迷糊糊。其中金书荣、金伯望、辛大书等三人脸上时常挂起自豪与荣耀。宗辉敞露出一个胜利者姿态,始终精神焕发。
“今天我高兴。为感谢大家对我的帮助和支持,我再敬大家一杯。来,干杯。”醉意浓浓的金书荣笑眯眯站着,右手举杯,左手打着手式热忱大声邀请各位。“大家都站起,尽情喝下这杯。”
“我不能再喝了,还喝就醉了。”蓝干部醺然地摇着头说。
“醉了也得喝。”金书荣热忱强求。
客人们在金书荣央求下,都起身举杯。
辛大书艰难站着,身体歪了好几下,差点晕倒。他感激地:“书荣叔,我发现大家都喝醉了,你就别敬了。我宣布,明晚原班人马都到我家喝酒,今晚就到此结束。”他说着,声调渐低,身体缩进桌下,躺在地上酩酊酣睡起来。
金书荣离座,踉跄着步伐,重新给席上人斟满酒,然后给自己也斟上,不时端起酒杯,移樽就教来到蓝干部身边,左手搭在他肩膀上:“蓝干部,你是驻村干部,今天我选上村长,我要对你个别敬上一杯。你对我有什么指示和要求尽管说,我一定做到。”
蓝干部慢慢起身,身体摇晃一下:“我有什么指示。今天你能选胜,全靠你自己。我只希望你踏踏实实为村民办事就可以了。讨要指示,你去曾书记、戴书记、刘主任、屈书记面前最为合适。”
“那请你喝了这杯酒,就算你对我在工作上的大力支持。至于其他领导,我肯定得要他们多加指示。”
屋外,一个僻静的地方,戴书记悄悄问宗辉:“村里有人说你妒贤忌能,操纵选民,让亲友走终南捷径,搞任人唯亲,可有此事?”
宗辉听了,为之一惊,虚与委蛇后退半步,上身子微微前倾,以规为瑱敷衍戴书记:“哪有这事。戴书记,自分村以来,我就心无二用,专心致志扑在村政建设事业上,从未下到菜田做过一天事,还望你相信我。”
戴书记思索着,轻轻点头。
宗辉继续:“语佑是个不折不扣的造谣分子。这肯定又是语佑败选后对我的一种诋毁。俗话说:得人心者得天下。选举同样要靠人的口碑。‘优胜劣汰’能者上,是选举的自然法则,谁也阻挠不了。语佑还曾说我在沙坪底搞宗派主义咧。戴书记,你想想,我们村姓氏这样杂乱,姓阴的就只有我们一家,你说我怎么去搞宗派主义?他完全就是过甚其词,凭空臆想。说真话,语佑每次选举失败,发发牢骚,我都能理解,但是镇里就得清醒头脑,公正、客观看待这些事,不能因为他的几句牢骚,影响村里工作开展。戴书记,你还记得吗?刚分村那伙,语佑曾被当选镇人大代表,可是后来选村长为什么又选不上了?原因是村民厌倦了他信口雌黄。戴书记,你信么?其实我也很想唯才是举,选个有能力的人上来协助我。语佑算是我村有才华的人,他在得木时期就被支部定为村接班人。我上任以来也不例外,每次村委换届总要把他列为村长候选人,但他喜欢清高,没得人心,也没有人脉。他除了会信口雌黄外,就没有别的能力表现了。他只会摆弄花草,会种菜。选举是选民对候选人的一种检验,也是候选人平时做人积累的标尺。俗话说得好,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得人心者得天下。村民不愿选,是物尽天择,智者生存的表现,我也没得法,我帮语佑也只能帮到这个份上了,如果我对他再帮下去就会越界触犯法律,同样也会失道寡助。”他倏地睨视戴书记,装出一副爱莫能助模样。紧接着,他又自我表现、自我推销起来:“戴书记,你知道我推举的人为什么总能被选上吗?第一,证明我在群众中有威望,有凝聚力。第二,说明我推举的人没比语佑差,同样有一定能力,口碑比语佑要好。”
“你这番话好像有点矛盾。你没有强作解人,强奸民意吧?”
宗辉羞涩把头低下:“看戴书记说的,我哪敢?”
戴书记被宗辉的冠冕堂皇与假谦卑迷惑住了,最后无可厚非地:“作为支部书记,对村里选举全盘操作是你份内的事,但不能变操作为操纵。操纵选举属违法行为。”
“我知道。我怎能违法呢?”
“你还进去喝两杯吗?”
“不了。天天喝酒胃难受,遭罪呢。”宗辉惬意眯笑。
128、次日,晨光熹微,巫水河水面湉湉,一层薄薄水瀣徐徐升起,用村民的气象经验来说,在今明两天可能会有一次强降雨。
语佑在菜田给菜苗追肥,用劳动方式掩饰心中怅惘……
129、晚上,晕圈套月,四野阒然,语佑漫不经心地在马路上踽踽散步。他曾想,一个人身处逆境不要紧,要紧的是看人怎样在逆境中求发展,求平衡,从而更好的扩展自己,成就自己,获取属于自己的真正幸福。再者,作为一个酷爱写作的人来说,人生多一点委屈、有几次坎坷倒还可以不断锤练毅力和坚强意志,丰富阅历,为将来作品临近化境作奠基。过了一伙,他在不知不觉中又怃然爬上羊角寨山顶,盘腿恓恓而坐,孤寂俯视沙坪底村全貌,心中孤独油然而生。是啊,这次选举从一开始候选人在群众中海选到村支部控制下的‘选委’实行集中民主,将自己候选人资格抹杀掉,最后又在抹杀了候选人资格的前提下,通过自己努力,再次将候选人资格争回,挽回了颜面,然而终选还是以失败告终。他弄不明白为何宗辉从检察院出来依旧还是村支书,继而领导全村?弄不明白为何村民就始终发现不了自己的好,而偏去听从宗辉怂恿,让他的利益团队在村里为所欲为?说实话,这次选举对他的打击非常大。他对派性与家族‘朋党’ 三大阴霾同时笼罩的沙坪底有点失信而迷惘了,对那些为了虚荣不择手段的人开始越来越深恶痛绝,嘴里不时哼出了自撰的歌:《人间正路》
吼!吼!吼!有人说呀,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能支人走路。嘿哟吼,人欲权力紧握手心窝,滥用权力、不择手段、操弄选民一时得权是歪路。俗话说得好呀,得人心者顺天路,失人心者遭人唾沫。嘿哟吼,若要人生前程光景丰禄,只有一心为民,挺直腰杆做人,才是人间阳光正路。
130、村委成功换届后,村委全体班子成员和部分土地承包户主一同挤在县造纸厂小型会议室进行征地事宜协调会。室内,虽然是白天,悬挂在天花板的华丽吊灯仍然亮着,正前方墙壁镶嵌的时钟正好十一时半,钟下横贴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等三位领袖肖像画,两边墙分别挂着用镜框嵌边的金黄色正楷大字:“解放思想,开拓进取”;“提升品质,超越自我”。两个墙旮旯立式空调将室内温度始终控制在25℃。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美貌女招待身穿碎花旗袍,头盘鬘巴鬏,举止大方地来到椭圆型大理石桌旁,给桌旁的人依次沏茶。
“……几天会议下来,你们仍在同一问题言人人殊。当然,我也知道你们菜农含辛茹苦,披星戴月,没日没夜,挣钱不易,村里想多放些人出来,让年轻人有个好出息,好环境,我都理解,但是你们也不能对厂方过于苛刻。你们要知道,一切苛求都很难实现。所以我恳请大家,希望村集体与承包户之间尽快答成一致,不要相互猜疑,相互扯皮了。我们给出的价格与你们提出的条件都摆在桌上,是极为阳光的。利用征地搭便车顺风招工,至少目前在我省还没有这个先例,但是我们针对你村人多地少的矛盾,结合失地农民安置,将政策适当放宽,每征五分地给一个招工指标,早就违反国家政策了,你们怎么这样㤘,老让我为难。这……岂不要我进监狱吗?”罗厂长诚恳而又佯装无可奈何地。
罗厂长,中等身材,农村当兵出身,在社会历练多年,可称‘老江湖’。他身任厂长,兼党总支书记,说话掷地有声,在厂内能呼风唤雨,职工们给了他一个绰号:‘罗司令’。会上虽然厂方还坐着其他副职人员,但每次会议就只有他与村方洽谈。
这次纸厂征地全是一组蔬菜田。金书荣既是村长,又是一组组长,所以他既代表村,也代表组,另外他也是这次被征土地最大承包户,在座其他承包户都看他脸色行事,总觉得听他的没错,于是他刚上任就尝试了领头雁风采与权势魅力,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人莫予毒模样,很少发表自己意见。他对罗厂长刚才的话置若罔闻。心想,现在土地总在不断增值,搭不成协议,大不了我们不卖就是,而上头对你们厂排污不达标就催得火紧。
辛大书兼着二组组长,他虽然是村文书,但是几天会议下来,除了对宗辉发言唯唯否否外,却不见他做任何笔录,总是随波逐流坐着,一副卑躬屈膝模样,遇事了,敷衍塞责付之一笑了事。
金伯望因为憷场,愔愔而坐,偶尔听到诙谐语言,也只是与世偃仰地抿嘴羞色一笑。
“罗厂长,我们怎敢把你赶进监狱呢?”宗辉深度诡秘眯笑,一副得寸进尺架势在循序渐进的煽惑:“我们沙坪底村耕地面积不足一百亩,这次又被你们征去几亩,我们的面积不是更少了吗?你不多给我们几个招工指标,我们怎么能生存下去呀?村民们你们能答应罗厂长的要求吗?”
在座村民情绪高昂,说的说,笑的笑,一呼百诺:“不同意。”
宗辉接着继续分解:“罗厂长,你听听,这就是群众呼声。你别把我为难。你说每五分田一个指标,但给的指标总数就是村民承包面积总和,而村民承包面积以外的田埂面积又怎么算?难道承包面积以外的面积就不是面积,你们就不征了?我说,你除了给承包户招工指标外,至少还要给村集体三到四个指标,这样我回去才好向村民交差。”
“是的。至少得给我们四个指标。”辛大书随即低声附和。
宗辉满意地看一眼辛大书,并用眼神给辛大书鼓励。
“哪有这样的事?这样做我非犯错坐牢不可。”罗厂长装出一副怕事样子,严谨地。
“厂长大人,你如果给了我们村集体指标就去坐牢的话,我们几个村干部就一同陪你去坐牢。”宗辉嬉皮笑脸地。
“真那样,我也去。”辛大书不抬头的涩笑,再次迎合宗辉。
“我真拿你们没结。看来不给你们一点好处,你们是不会善罢甘休。我就念在我们过去工农联盟友好份上,给村集体两个指标怎样?”
“太少了。最少三个。”宗辉见罗厂长松口了,脸上欣然挂出甜美笑容。
“对,要三个。”辛大书又一次附和。
宗辉再次满意地看一眼辛大书,用眼神感谢他与自己的配合。
“这次征地,承包外面积我也清楚,其实并不多。给你们两个指标,你们回去就有迂回余地了。不要再争了。再争也只能两个。冀望你们各承包户近快到财会室签字把钱领了,该办招工手续的近快办。早培训就好早上岗。上面催得紧,下个月我们的施工队就要进场。”罗厂长说完,心里在沉想:你们农民就是农民,目光短浅。现在年代还有铁饭碗?有钱还不如拿钱下海闯荡。
“罗厂长,我们也拿你没办法。二个就二个,我们只能退让了。不过你们的附属工程得由我们承包。”宗辉又一次递进。
“对。我们的土地这么便宜卖给你们,你们就得将其它工程承包给我们。”金书荣气势磅礴,大声地。
“行、行、行。我真拿你们土地菩萨没结。工程在急,上面逼得紧,一切等施工队进场了再说。只要你们不为难我就行。”此时此刻,宗辉在罗厂长眼里还算有两下子。人要能屈能伸才是,更何况自己面对的是一群‘土地菩萨’,又怎能不低头?
听了罗厂长风趣幽默的语言,多数人舒展出一张笑脸,发出“嘻嘻”笑声。
“罗厂长,你要早松口,我们何必谈得这么辛苦?”宗辉喜形于色说完,将身前会议资料放进随身携带的黑色皮袋里。
“罗厂长,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松口。”金书荣也笑了。
猝然,会议室门被推开,进来一个身材矮小,长相一般的胖小子。所有入会人员一下子静下心来,关注着矮胖子。
矮胖子来到罗厂长身旁,将几张运单伸到罗厂长身前,轻声地:“叔,帮我签个字,我连加油的钱都没有了。”
罗厂长挥着大笔,很快在运单上签了字。矮胖子极快离去。
“罗厂长,他是你侄子?成家了吗?”辛大书歆羡地。
“是我侄儿,没成家,也不争气。他买了辆车,在厂里跑运输。”罗厂长说着,挪动身体,像偶然想起似的,玩笑着:“对了,你们村有合适的姑娘吗?要不帮他物色一个?”
“辛秘书家就有。”张笑水呆板裂嘴一笑,搭讪。
“真的?那我可要高攀了。”罗厂长开心笑着。
谈白,是老百姓的嗜好和强项,不管什么话题,只要是谈白,他们就会显得轻松愉悦,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起来了。
訸笑粲然笑着,刺刺不休打开话闸:“辛秘书家的辛雯丽如花似玉,你头上的乌纱帽又比辛秘书的大好几倍。你们真要将这桩婚事撮合成,还真不知是谁在高攀谁。”
辛大书听了,憨憨地傻笑着,不时感激的睇张笑水和訸笑一眼,随后歪着脖子,面带羞色,目光呆滞在隔壁姐夫黑亮的皮鞋上,并吐露出向往情形。谦恭地:“什么高攀?养女就得嫁人,只怕我家辛雯丽没这福分,端不动你侄儿家饭碗。”
金伯望、使力眼、辛贵、辛能等人古拙坐着,脸上挤出一丝笑,一心听着他们说话,没有要答话的意思。
“你这样说,那我在这里替我哥做主了,改日我一定请媒攀亲。”罗厂长开心地。
旁边的弓部长有点不适应他们的谈话,便看着罗书记问。“罗书记,开餐时间快到了,要不散会?”
“在座诸位,一切征地事宜到此就算谈妥。吃了中餐,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冀望你们近快把一切手续全办了。好了,吃饭去。”罗厂长第一个带头起身,收拾好笔记本和笔,准备离去。
131、宗辉堂屋内,吊风扇在悠悠旋转,四方桌周围坐着宗辉、冒珂、山秀、金书荣、金伯望、辛大书、武坨、老蒋等八人。
房内,蒋奶奶、冒公、冒美在看电视。
“两个组长还改选吗?”武坨婉嫕而又小心翼翼地问。
宗辉听完武坨的话,脸上掠过一丝欿憾,惙惙的蹙起额头,幽烦地朝武坨一瞥。一阵嗫嚅过后,他考虑到问题的严重性,想给在座人一个完美交代,于是踧踖而立,朝大伙厌倦一觑,并在喉咙根“哼”的干咳一声,嗔责地:“我们村小,两个组长由金书荣、辛大书继续担任就行了。往后这种造成村里粥少僧多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村里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开支。我们要把握尺度,尽量让村开支少一点。只有村集体富了,我们才好放开手脚办事。”
武坨惭愧的坐着,咕嘟过后,好长时间再也没有说话。
金伯望、辛大书见武坨惭愧的样子,也跟着偷偷笑了笑。
老蒋则是一副事不关己模样,听之任之的噘嘴傻笑。
宗辉说完,从口袋摸出一部手机,开始拨号。
“哟,买手机了?”金伯望羡慕地。
“前天买的。现在没手机不行,好多电话都无法接听。”宗辉按完电话号码,将手机放在耳边。
“多少号码?告诉我们,今后便于联系。”金书荣急切地。
“等一下再告诉你。”宗辉耳旁电话通了。“喂,是兰老表吗?……今天村里开村组党员干部会,我昨天通知你的,怎么到现在还不来?……哦……好、好……好,那我把会议决议告诉你。我挂了。”他接听完电话,把手机拿在手上欣赏。
“拿来,让我看看。”金书荣把手机拿到手上滋滋有味仔细看着:“号码是多少?”
“号码有十一位数,太长了,一时记不下,会后我抄给大家。”宗辉停了停,清理一下头绪,接着说:“好了,现在开始开会。刚才我把蓝干部打了电话,他说不来了。他相信我有能力会开好这个会,要我把会后决议告诉他就是。今天通知大家来,主要是商量这次纸厂征地多余面积两个招工指标如何安排一事,请大家出主意,尽量做到不让村民有大的意见。”
“最好办法就是让没征田的户主抓阄。阄到头上死。没抓到阄的只怪自己运气差。相信人人都会服从运气。”老蒋笑呵呵地。
“拈阄是个好办法,我同意。”武坨仁慈赞许,脸上忸怩渐渐没了。
宗辉立马否决:“这事不能抓阄。如果抓到阄的农户没有合适青年或只有傻子又怎么办?我看不如这样,在没征地的农户中,让适龄青年报名,择优录取?”
“这也是个好办法,我也同意。”武坨慈祥地。
“其他人都同意我讲的这个方案吗?”宗辉殷切地。
“同意。”老蒋傻笑着,附随。
“我随便。”辛大书亦步亦趋。
“我也随便。反正我家有两个指标了。”金书荣自得其乐地。
“伯望,别老憷场了。现在你是村干部,也要表态。你同意我的方案吗?”宗辉热切地问。
“我没意见。”金伯望一脸媕娿,奓起胆子,隐约其辞地。
听完金伯望表态,宗辉最终踏实下来,面带喜悦说:“好了。大家都同意择优录取。择优录取,就算是村集体的决议了,希望大家先不要到群众中去宣扬,要保守党的密秘,到时候我会通知适龄青年报名。事就算议完了,现在散会。”
散会后,入会者陆续离去,惟独辛大书主动留下没走。
“姐夫,我事事都依着你,你还满意吧?”辛大书单独与宗辉在一起,表情自然多了。
“到目前为止还算可以。希望今后你还能继续。”宗辉不带任何褒贬,心慊地。
“我跟你说,只要你能永保我在村干职位上,我每时每刻都会顺从你。至少不会与你唱反调。”
“你要能和我始终保持一致,我看这问题不成问题。”
辛大书付之一笑。“姐夫,我发现罗厂长的侄儿挺好的,你能不能帮雯丽牵根线,把那事给撮合一下?”
“你还真动心了?”
“我发现那事要能撮合成,雯丽的一生吃穿就不愁了。再说我也可以利用罗厂长这层关系,去厂里做些材料生易。假如你要感兴趣,我们可以一起去共同发财。”
“他侄子太矮了,雯丽会同意吗?”
冒珂在一旁听着,插嘴说:“姨父,华崽我认识。别看他人矮,人还蛮可以。脑瓜子特别活。”
“他算活?除去活的他才活。”山秀也在一边不以为然搭腔。
“你会看人?你懂个鬼!”冒珂轻微说起山秀。
“我不懂,你懂好吗。”山秀双手捧摸着大肚子,委屈进房看电视去了。
“不管他人怎样,只要有他叔在,就有他侄儿的一天。我相信他叔会把侄儿子的事安排好。”辛大书十分诚挚地:“雯丽的事由我做主。她还不敢在我面前调皮。”
“那我帮你试试。”宗辉考虑事后有利益可图,便答应了辛大书请求。
132、晚上,宗兴堂屋灯下,宗辉吩咐宗兴、爱早:“这次纸厂征地,我多争取到两个招工指标,你要冒丽最近少玩耍几天,多看点书,到时候让她去参加考试。”
“冒丽只是一个初中生。王家有这么多高中生,她能考赢他们?”宗兴顾虑地。
宗辉脸显沉稳、坚毅,把握地:“我知道。我有办法。现在这年头招工机会不多了,你就按我说的意思去做就是。”
133、“噼哩啪啦……”
一个黄道吉日,熏风吹拂着大地,让人在炎炎酷暑有了一丝舒适。宗辉和金花引领罗厂长以及夫人来到辛大书家定亲来了。华崽用箩筐挑起一担满满聘礼,箩筐盖着大红纸。罗厂长燃放着鞭炮。当他们快到辛大书家时,看见手拿鞭炮的辛大书和银花早早伫候在屋檐下,恭迎罗厂长一行。
“亲家,你们辛苦了。”辛大书赶紧点燃爆竹,迎上前。
“对不起,亲家,让你们久等了。”罗厂长笑着作揖而答。
辛大书羞笑上前,微微弓腰,紧握罗厂长双手:“快进屋坐。”
“亲家,亲家母,你们蹴行了。请屋里坐。”银花站在堂屋右边,笑盈盈地招呼。
“没有。亲家母,是我们让你们等久了。” 厂长夫人笑盈盈的站在罗厂长背后说。
罗厂长连声应着:“好,好。”紧接着,他向宗兴右手一伸,做出一个手式:“请!”
宗辉也赶紧做出手式,赔着笑:“厂长大人行先。”
最后,罗厂长拉起宗辉的手,一同与宗辉并肩欣喜入宅。
华崽像个被忽视的局外人。他将担子挑进堂屋放下,不向任何人招呼,高兴地直接上楼找辛雯丽去了。
这时,银花在一片喜气祥和气氛里,大声朝楼上开心的喊:“辛雯丽,快下来给客人沏茶。”
134、晚上,宗辉堂屋内,镇党群曾书记,儒林管区戴书记、刘主任,以及驻村蓝干部,镇文化站邓干事一同在跟宗辉喝酒。
邓干事手端酒杯,两眼炯炯眭视宗辉,热情洋溢地:“冒书记,这次你村两个招工指标采取择优录取方法是最佳方案。往后村里无论什么事都要采取公平、公正的方法,努力提升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凝聚力和战斗堡垒作用,将党群、干群关系在全镇,乃至全县树立一个好典范。我相信镇里会全力以赴支持你的工作。”
“那是肯定。”曾书记认同点头。
“我们看到冒书记为民办事如此公道,没有不支持的理由。”戴书记立即对邓干事的话做出积极的正面回应。
宗辉得到赞誉,怡然自得。“邓领导,这次考试你打算出些什么题目?”
“题目?”邓干事沉思片刻,曼声地:“作文题就拟定《可爱的沙坪底村》怎样?”
“这标题好。考生写自己熟悉的事必然得心应手。”刘主任随和地。
“其它题目呢?”宗辉又问。
“其它题目等我明天拟好后再通知你怎样?”邓干事客气地。
“可以。来,我们共同举杯,预祝我村这次招工考试能圆满成功。”宗辉带头站起。
“来,我们大家借花献佛,共同举杯,预祝沙坪底村这次招工考试圆满成功。也预祝沙坪底村工作与时俱进,实现政通人和。”曾书记带头起身,举杯热忱相邀。
其他干部纷纷响应起身,以席前酬酢方式向宗辉举杯祝贺。
135、宗兴家,十六岁的冒丽宛如出水芙蓉,瓜子脸蛋上留着齐耳短发。此刻,她手拿《语文》课本在房内默读。
宗辉镇定走进冒丽房间,从黑色皮袋拿出一张写字的信纸递给冒丽,叮嘱:“冒丽,你要重点复习这些题目。这些题目,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这个作文题你也要多练习几次,尽量要将沙坪底可爱的地方写得越美越好。作文语句要通顺,不能有错别字。”
冒丽迟缓转身,温婉眼瞟宗辉:“谢伯父。我记住了。”
136、星期天。儒林镇中心小学内,一间普通教室门口上方用透明胶沾贴着一张写有“沙坪底村招工考试处”字样的红纸。操场上,宗辉手提黑色皮袋,与刘主任、蓝干部、屈直环书记等围成一个圆圈,在谈笑风生地闲聊。
室内,沙坪底十一名青年坐在课桌前应试,邓干事坐在讲台上监考。冒美与冒丽俩姊妹紧挨坐着,在沉静答着试卷,两人不时相互对视,心惬微笑。其他考生有的在东张西望,有的嘴衔钢笔苦苦思索,惟独不见王有才家后生。
曹玲玲是去年高考文科考生,她上午数学考试十分顺心,可是下午语文考试,一见作文题是《可爱的沙坪底村》就火了。在她看来,可爱的沙坪底原本人居和睦,人心相亲,每年宰杀年猪,家家户户都要煲煮胾肉,和和气气喊吃杀猪饭,相互间都饱含浓浓情谊。而今分村了,某些人为了权欲虚荣,一手遮天,使这里人心向背,天怒人怨,事事充满怨怼、仇恨与不公,家族和派性盛行难弭,村干推行的是益我者昌,逆我者亡,权力失去监督,村干变成脱缰野马,村务不公开,村民自治成为空话,能人怀才不遇……她想着,想着,越发愤懑。她想通过自己的作文向上级党委政府呼吁、呐喊,传递村民心声,唤醒人们对沙坪底的关注与重视,从而达到改变村状况,使村里风清气正,与时俱进,早日步入小康。她知道这样实事求是的纪实村里的情况,可能面临离题丢分,但是她又想,如果作文真能唤醒人们,促进村和谐,让人富裕也值。于是一张语文试卷,她仅完成惟一作文就交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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