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四、续前缘终得娇妻
吴登瀛与黄秀娥之间,毕竟有过一段夙缘,如今乍乍相见,无形之中生出一种感应。但毕竟隔世了,任凭搜肠刮肚,苦思冥想,怎能想出其中的究竟?
这时,黄秀娥见吴登瀛气宇轩昂,周身泛出一股英豪之气,觉得女儿东挑西拣,若到底能够嫁于此人,还真的没有白费心思。但愿两人能有缘分,别再横生枝节,遂了长辈们的心愿,那就真的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了。
吴登瀛见了黄秀娥,思绪一阵烦乱之后,觉得有些失态,赶忙紧走了几步,随着两名家人进入客堂。
范一何与另外几位同年早就到了,相互间一一见了礼。旁边还有一位官员,黄御史介绍道:“这位是孟云飞孟大人。”吴登瀛知道,这便是黄御史的姐丈,就以学生之礼见了。
刚刚坐定,一名婀娜多姿的丫环款步而来,依次在宾主面前小心地摆上茶杯,斟上香茶。待经过吴登瀛身边时,低头浅浅一笑,然后一摆袖子,悄然离去。
不多一会,外面报道:“尚书大人到。”众人都到外面迎接。俟尚书进屋坐定,又一名窈窈窕窕的丫环飘然而至。她在尚书面前摆下一杯香茶,不经意地向吴登瀛瞄了一眼,抿了抿嘴角,露出淡淡笑意,旋即转身退下。
范一何首先打开了话匣子,对吴登瀛道:“恩师大人前次回来,说吴年兄破了一件‘沤田骷髅’的案子,真是不简单哪,那么扑朔迷离的案子,究竟是怎样寻出破绽来的?”
“为了这件案子,愚弟也经了不少曲折。先是想找出尸源,可是苦寻不得。尔后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顺着方向找到了凶手……好不容易才将案子破了出来。”吴登瀛解释道。
“贤契只是遇到一条疯牛,而且陈尸的沤田并不在路口,何以知道那里有一具骷髅?”孟云飞问道。
吴登瀛道:“听耕田的老汉讲,那地方异常特别。牛每次到了那里就反常发疯,秧苗栽插活棵后开始疯长,到了后来就瘟枯了,因此引起怀疑。发掘之后,才发现有具骷髅。”
“总而言之不简单!” 孟大人赞道,“这件案子错综复杂,最后能够拨开迷雾,弄清真相,真乃匪夷所思!”
吴登瀛道:“这也是晚生的造化,凑巧破了出来。当时还十分担心,这件案子如若不了了之,在老百姓的面前就会很没面子……”
尚书道:“这并不是凑巧的事情,若是一个庸才,即便有成堆的线索摆在面前也未必能够识破。”
吴登瀛道:“老大人的话令晚生汗颜了。”
黄御史道:“在渎城的时候,贤契说大桥下面是‘磨盘地’什么的,我有些不懂,难道那桥桩下面果真有一合磨盘么?”
吴登瀛道:“‘地理’其实讲的也是道理。所谓‘磨盘地’,是说桥桩下面那块地方,确实有磨盘的性状,但并不是真的有一合磨盘在那下面。”
尚书道:“你这么一说,我们似乎有点明白了。”
……
开始时,吴登瀛颇有点拘谨。经过这么一番扯谈,不知不觉之中,心情宽松起来。
又有几名容貌秀丽的丫环端着铜盆进来,给宾主上了热手巾。等众人都用了,接过手巾,端着盆子扭身走下。
不一会,里面出来一名家丁,报告道:“酒菜都已备好。”
黄御史点了点头,领着众人进了餐厅,道:“今日虽然是为涉仙饯行,但他毕竟是晚辈,就请尚书大人上坐,涉仙陪席,其他各位就随便坐下。总而言之,不拘形式,务必酒足饭饱就是。”
各人依言坐下。
桌子四面摆放着杯子、碟子之类,中间的大碗、盘子里装满了各色菜肴,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一个女孩踩着碎步姗姗而至。她身材苗条,红晕染颊,刘海遮眉,双目含春。虽说着了一身普通丫环的衣装,但是天然丽质,自有一种非同一般的风韵。
这丫环一一为宾主面前的酒杯里注上佳酿。
吴登瀛的目光不由得被吸引了过去。他不觉有点奇怪:黄御史家的丫环怎么个个都明眸皓齿、秀色可餐?尤其是这个斟酒的女孩,更是风姿绰约,美丽清纯!
正想之间,这丫环已来到了身旁。吴登瀛顿时觉得有一股暗香袭来。只见她轻舒玉臂,不漫不溢,恰好上满一杯,临了,颦蹙双眉,哀怨地瞄了吴登瀛一眼。两人目光相接,吴登瀛浑身的血液不由得涌动起来。
突然间,他的脑子里显现出一幅图画:
一个圣洁的女子,亭亭玉立,置身在一个肃穆的殿堂里,面对着菩萨塑像,双手合十,嘴唇微动,若有所语。她双颊飞霞,色如桃花,娇羞无比,无论谁见了都不能不怦然心动……
斟酒的这个丫环就是图画中的那个女子!冥冥之中,自己似乎一直为她魂牵梦引,萦绕心怀。
脑子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景,内心里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吴登瀛也弄不明白,自己的心目中一直放不进他人,为什么今日一见了这个丫环就把持不住,不能自已?他的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地随着那丫环的身影移动,一直到了门口,依然迟迟没把目光收回来。
这些微妙的细节全被范一何捕捉到了,他来到尚书身旁耳语了几句。尚书笑了笑,对吴登瀛道:“假如在刚才的那些个丫环当中,让贤契选一个举案齐眉之人,你可愿否?”
一听到这里,吴登瀛赶紧叩拜道:“晚生这里叩首谢媒了。”
尚书拉起了吴登瀛,朝旁边努了努嘴,暗示道:“你这个娃娃,叩拜老夫干什么,这里还有更值得你叩拜的人呢!”
吴登瀛什么都明白了,赶紧转过身来分别向孟云飞、黄御史跪拜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甥婿拜见舅丈大人”。
两位长辈随即把他搀扶起来。
这时,吴登瀛觉得门外有点动静。原来那个斟酒的女孩并未走开,听到吴登瀛说了这话,不由得羞羞答答,满脸绯红,当即转过身子,在一趟丫环的簇拥之下飞速离去。
范一何与诸位同年纷纷离座,举杯向吴登瀛表示祝贺。
客厅里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馨萍逃一般地回到了闺房,丫环们个个都过来闹笑。她原本是一个十分要强的女孩,既然舅舅刻意安排了这么一个场合,自己就要大大方方走到他的面前,仔仔细细地看看这个不肯攀龙附凤的角色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馨萍酷肖她娘。她的眉眼,她的身姿,一举手,一投足,无不像她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吴登瀛一见,触动了隔世的记忆,终身不娶的念头也因此荡然无存。
馨萍经过吴登瀛身边时,见他面皮白白净净,双目有神,一表人才。站在他的身旁,感受到睿智之气逼人。觉得心头一热,不禁暗自释然:“原来自己一直等待的就是此人!”可是想起舅舅托了尚书说媒,竟然遭其拒绝,这次虽然应召赴宴,到底能不能回心转意……内心的情绪不觉在眉眼中流露出来。
须知秀丽的女孩颦眉,最能遭致人的怜爱,吴登瀛的情绪也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当下尚书说道:“本来婚姻大事须得父母做主,可是如今贤契有官命在身,路途也这么遥远,就容不得这样做了。但也不能因为迁就你而怠慢了孟家这一边。贤契想想,什么礼仪都不做,就把人家姑娘领走了,外人说起来还以为是馨萍跟你私奔了呢。天地君亲师,为师的虽然顶不上做父亲的位置,但是老夫做下主来,大概也不能算辱没了贤契的身份。回家以后就是父母知道了,也不一定责怪老夫越俎代庖才是。”
吴登瀛道:“有老大人为晚生主持婚礼,真乃三生有幸,一切都由老大人做主。”
当下话越说越投机,酒越喝越香醇。众人尽欢而散。
两天后正好是个黄道吉日,孟家为女儿、女婿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洞房花烛之中,登瀛揭开了馨萍的盖头,左看看右瞧瞧,看来瞧去,越看越开心,越瞧越喜欢。
猛然间,那幅让人摄魂夺魄的画面,不知不觉地又在脑子里展现出来。再看看眼前这个佳丽,不正是那个让人魂牵梦萦的女孩么?
多少年以来,吴登瀛老是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到底是什么缘由,自己也说不清楚。起先,他以为是功未成名未就的缘故;后来,虽然中了进士,但是一直没能踏入官场;然而进入官场以后,这种感觉仍然萦绕着自己。如今娶了馨萍,这种感觉顿时烟消云散,心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与踏实。这种感觉,就是与菁菁在一起的时候也都从未有过。
吴登瀛离开任所已有一些时日,如今既然同馨萍成了婚,在京中再也不能停留。孟家也不再挽留他们,摆下宴席为他们饯行。
席间,黄御史叮嘱吴登瀛道:“到了任上,做事要一如既往,莫要为一己私利蒙住了眼睛做了错事。须知你这次好像是风风光光,不过,实在也该提防点意外的凶险呢。”
吴登瀛感到有点茫然。
原来那庞世德被吴登瀛敲走十万两银子,越想越感到窝囊。他以自己的心理去推断别人,认为吴登瀛也一定是个贪婪的奸险小人。自己已是赋闲在家的人了,也没惹着他什么的,凭什么他要算计到自己头上?世上有几个猫子不吃腥,他吴登瀛身上难道就没有屎团子?他甚至想到渎城寻吴登瀛一个不是,无奈自己实在不方便,儿子又不争气,就跑到尚书那里去哭诉,想当然地说吴登瀛设计陷害了他的儿子,敲走了自己大把的银子。尚书经不住软泡硬磨,就委托黄御史走了一遭。
黄御史接受了尚书的分派,心中也十分生气。自己煞费苦心,为他谋取了这么个位置,希望他做出一点成绩,以后再另图出路,哪知这家伙丝毫经不起历练,竟然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来。一路上气鼓鼓地来到了渎城,明察暗访,事情完全相反,渎城人有口皆碑,没一个不夸他们的县太爷的。到了这时候,黄御史的一颗心才踏实下来。回到京城里,一面把吴登瀛的业绩如实禀告了尚书,如实说了为甥女说亲的打算,请求尚书找个由头将吴登瀛传回京中;一面到了姐姐家里,把吴登瀛的情况告诉了姐姐两口子。这才有了现在的这么个结果。
吴登瀛哪里知道这些曲折细节,听了这话慌忙起身重新行礼。两位长辈喜形于色,捋着胡须大笑起来。
黄御史道:“我已是你的舅翁,就不必拘泥这些礼节了。我要叮嘱的是,这个世上的官员,即使他自己贪赃枉法,但是依然希望自己的属下个个能干廉洁,好让他到处炫耀自己的政绩,遮盖自己的丑行。你到了渎城,千万不要辜负了浩荡皇恩,也不要辜负了百姓的殷殷期盼。”
两口子拜别了亲人,登上了马车,速速南行。
吴登瀛于未动身之前,就已让快马把信送到家中,预先让爹娘知道自己在京城娶了妻子,返程时要回到家中。当马车停在自家院门口的时候,一家人早已候在那里。
登瀛从车上把馨萍搀扶下来,爹娘一看带回的媳妇貌若天仙,喜得合不拢嘴。铃铃从外婆身旁一头扎进她爹的怀里。登瀛拉着馨萍拜见爹娘,还未及馨萍双膝着地,夫人一把搀住:“一路上颠颠簸簸,风尘仆仆,已够辛苦的了。就这样,我们领礼了。”
登瀛又拉着馨萍拜见姨娘,却不见了身影。菁菁娘趁众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登瀛两口子的身上时,悄悄地退到自己的房间里。
大家一起说说笑笑走进了院子,到了堂屋里。铃铃拉着爹爹的衣袖不放,登瀛哄她到奶奶身旁。他对馨萍说:“不能不拜见姨娘,跟我去一下。” 馨萍跟着丈夫向外走去。
伯铭两口子交换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
菁菁娘坐在椅子上,黯然伤神,见到登瀛两口子走进来,站起身道:“盅儿,你们回来了?”
登瀛连忙拉着馨萍一起跪下:“娘,孩儿回来了。”话刚说完,暗中扯了扯馨萍的衣角,馨萍道:“女儿拜见娘亲。”菁菁娘扶起了馨萍,接着又扶起了登瀛。她浅浅地笑了笑道:“谢谢你们能够来看我。”
菁菁娘看到女婿能在刚刚到家的时候还能带着新人来看望自己,内心略感一丝慰藉。
看到面前的姑娘,她怎能不想起自己的闺女,想起自己的闺女她就想哭。
但这时候泪水只能忍住——不论怎么说,人家闺女还喊了自己一声“娘亲”。可以看出这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要知道称呼其他女人为“娘亲”,虽只是短短的一声称呼,但这不是谁都能轻易吐出口的。当年自己过门进了商家,第一次见了婆婆要叫“娘”,还是硬着头皮这么叫了一声。不要说在未曾开口之前多么不好意思,就是叫过之后,还有好一阵子觉得别扭。如今人家孩子脆生生地叫了自己一声“娘亲”,这是多么难得。如果自己的泪水一旦流出来,那也对不住人家孩子了。
想到了这些,菁菁娘强作欢颜,和登瀛两口子谈了一会儿闲话。
登瀛离开任所已有了一段时日,不能在家久留。
出发前,和爹娘商议道:“吴江他们两口子长期分居,这次我想把彩纹带走。”
铭伯道:“他们的孩子怎么办?”
登瀛道:“两个大孩子已近成年,就留在家里学做一些事情。那个最小的丫头小翠,年龄和铃铃相仿,就跟着一起走,也使得铃铃能有一个伙伴。”
铭伯道:“你要将铃铃带走?”
登瀛道:“当初我只身在外,带着孩子多有不便。如今有了家室,把铃铃带到任上,这样,可以培养她们母女之间的感情,让铃铃享受到和爹娘在一起生活的快乐。”
铭伯听说孙女要离开自己,很有点舍不得。但儿子的这个要求,实在没有不允的道理。就道:“你就将铃铃带走吧。至于吴江的两个孩子,可以让吴海带着,这样他们两口子就不会担心什么了。”
夫人道:“铃铃的事情,你还是要同你姨娘说说。她当然也不好说些什么,可是你该知道铃铃在她心目中的分量,若是果真把孩子带走,她定会十分难过。如何去说这件事情,还真得好好掂量一番。”
登瀛到姨娘那边去,斟字酌句地把要带走玲玲的意思说了。
姨娘显得十分平静,她说:“你带走她吧,她走了,不要我带她,也就省心了。”
登瀛看到姨娘这么镇定,反而有点迟疑起来。看到儿子为难的样子,夫人道:“你就放心走吧,家里还有我们呢。”
家中人早就备了船只,吴登瀛带着妻小,改由水路到了渎城任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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