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
山線鐵道某個無人小車站。
區間列車在此停靠,月臺上總是沒有什麼人,火車又往下一站去了。
我依舊一個人,在這小車站下車。
走過跨越鐵道的天橋,小步走向站房。站房也不大,白白粉粉的天花板,下來是沿著淺灰色的三面牆壁下緣,延伸著一排褐色長條木椅,低低矮矮的,坐上去就好若喀嚓一聲,就要陷下去的感覺。長條椅間壁角的磨石子臺,也穩當的在那裡待著。
雖然簡單沒有什麼多餘物品的空間,被封住的售票口前的陳舊木欄,牆上斑駁的火車時刻表新時刻表印貼上一張紙上,綠色的木窗在三面牆上打開著,嚮往流掠其間的風。
建造於日本時代的車站站體為RC混凝土建築,幾根圓柱站在周圍,外牆一排又一排服貼堆疊著的國防色的瓷磚。
這些也有一種古典樸素簡約的風格。
我穿著我最愛的米白色藍橫條紋襯衫,靛藍丹寧布牛仔褲背著我的背包。
我不經意的注意到,有一個瑟縮在牆角的小小身影。
我小步向他走近,是一個小女孩坐在角落裡的椅上。整個站房裡除了我與那個小女孩,並沒有其他人了。小女孩臉上也沒有任何驚慌的表情,反而有種不尋常的自在的模樣。約莫六七歲的小女孩,為什麼會一個人在這裡?是亂跑走丟了嗎?還是在等什麼人?我這樣想著。
我向前輕聲的問:
喔!小妹妹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你的家人在哪裡?你從哪裡來的?家住在哪裡?
你叫什麼名字?你幾歲?你知道你爸媽叫什麼名字?那知道家裡住址嗎?
小女孩抬起頭,又搖搖頭說:伯伯,我七歲,其他都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地址不知道還說得過去。這怎麼會連自己的名字,還有爸媽名字都不知道。
我疑惑的再問:真的不知道嗎?不知道,小女孩回答。
可能是失憶了吧!唉!還這麼小年紀,這可怎麼辦!至少還知道自己幾歲。那伯伯帶你去派出所,請警察伯伯幫你找爸媽接你回家怎麼樣?
我不要,伯伯我肚子餓了。小女孩一邊淡淡的說,一邊從椅上站了起來。
聽到這句話我才想到我也還沒吃飯,肚子也餓了。
喔!好!伯伯先帶你去吃飯,我微笑著說。好,謝謝伯伯,小女孩也微笑了。走!好!我們一起走出了車站。
月圓與沒有什麼星星的夜。
我們走進車站附近的一家小吃店。
你好,先生,這是菜單,不好意思我們要先結帳喔!謝謝店員商業式禮貌有些親切的口吻說。
你要吃什麼?我問小女孩。
都可以小女孩回答。那兩份雞絲麵我說。兩份嗎?店員又再問。我說對。
好那要加蛋嗎?店員問。
嗯!好我說。
總共是120元店員說。
我從皮夾中抽出200元鈔票。
店員找了80元給我好請稍等一下店員說。
我把皮夾與零錢放進褲袋由襯衫口袋拿出我的手帕擦了擦手。
我們挑了個角落的位置坐,店裡的客人不算多,環境也頗為乾淨,店員把兩碗雞絲麵送來。
我把背包放下,從背包裡拿出小袋,把我的摺疊筷與小湯匙拿出來,我不用外面的筷匙吃東西。
噗哧!小女孩對我笑著我也笑了。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笑?可能是覺得我與其他人不一樣吧!
我們吃著雞絲麵,一會兒麵就吃完了,我們走出小吃店。
我想我並沒有聽到背後的店員在收拾桌上的碗盤時,小聲嘀咕些什麼。怎麼會有這種客人點了兩碗麵剩一碗又不吃,真浪費。
我與小女孩在街道上走著,我對他說這麼晚了,要不然你先到我那裡住一晚,明天我再想辦法幫你回家好不好?好,小女孩說。
我與小女孩穿過好幾條街道小巷,來到一處紅磚瓦砌造的三合院前。這裡就是伯伯家,小女孩說。
對,是我家,我說。小女孩接著說:這裡有田嗎?
我說:有啊!我指著左邊,手又如拋物線滑過指著右邊說:從前這裡,那裡都是一大片的田,不過都是別人家的田,我們家只有四五分地而已。
小時候我們最喜歡走在大大的田埂上,在金黃的稻浪裡面吹著涼涼的風,聽田邊樹上的鳥和蟬在叫,你都不知道這有多愜意呢!
唉!不過那些田地不是被賣掉,就是被徵收。不是蓋大樓啦!就是開路啦!
田也都沒有了。
我們也搬走了,幸虧這老家還在,有時還可以回來待著。
走!我們進去吧!我從褲袋拿出鑰匙開門。我與小女孩走進東邊的廂房,走道旁是房間,隔壁還有一間小房間,隔間裝潢也都很是簡單。我打開房間門,與小女孩一起走進房間,一張小床枕頭被子,各自靜靜整齊的窩在一角。
這屋子外表是舊了些,但裡面六七成都是新的。該有的都有,不該有的也都沒有。
我哈哈笑著說,小女孩聽著也呵呵笑了。我放下了背包,打開從裡面拿出一件襯衫與短褲說:幸好我有多帶件襯衫跟短褲。對你來說太大了,你就勉強換穿上吧!可以嗎?小女孩點點頭說:我可以,伯伯。等下你就睡隔壁的小房間,我說。好,伯伯,小女孩說。
喔!浴室就在前面拐角,你會自己洗澡穿衣服吧!小女孩說:伯伯,我會。那就先洗澡再睡吧!我說。
我洗好澡,刷好牙,進房間準備睡了。
小女孩也進隔壁的小房間了。
我換上了睡衣,躺在床上枕著頭,卻翻來翻去睡不著。
隔壁傳來小女孩的聲音。
伯伯,你睡著了嗎?沒有,我回答。為什麼不睡覺?小女孩問。睡不著,我回答。那伯伯你喜歡坐火車嗎?小女孩問。
對,很喜歡,我回答。那你常常坐火車嗎?小女孩問:為什麼?
對,常常坐火車可以到處走啊!而且愛在哪個車站下車,就在哪個車站下車。
不是很自由嗎?我這樣回答。
伯伯,我知道有一首歌,只要一直唱,就不怕睡不著了。小女孩輕聲的說。什麼歌?我說。
長長火車開過來,嘟嘟傾創傾創,嘟嘟傾創傾創。小女孩輕輕哼著,我也跟著哼著。
隔天一早,我起床梳洗好,與小女孩到附近的早餐店吃早餐。與小女孩一起,再次來到車站。
我不經意的注意到,牆角貼了一張有些舊的協尋啟示,上面印的照片上的人,他的長相竟與我有幾分的相似。
請幫他找到回家的路:
姓名:韓錦河。性別:男。年齡:56。身高:約170公分。體重:約68公斤。
失蹤日期:100年○月○日星期○約下午○時。
失蹤地點○○鄉○○村○○路○○公園。
特徵:失智,平頭,臉頰略為瘦削。
失蹤當時身穿米白色藍條紋長袖襯衫,牛仔褲。
○○鄉公所民政科製
100年○月○日
○○鄉○○村○○路○○號
電話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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