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夫贪妻贪贪心难足 孝义谰劝反遭驱逐
说的是:
世上谁人不爱钱?人心不足意难满。
钱多能使人富贵,钱能买动乾坤转。
多少英雄因钱死,生财有道莫妄然。
钱成钱成钱能成,还能送尔入黄泉。
话说张家的客厅里,张百万和长子张子富正在议事,柳桃红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她向张子富杏眼圆睜,怒声道:“我说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路是死的,说来我那子贵走的是死路了。”
张百万父子闻声看去,柳桃红怒气冲冲走进客厅。
张子富解释道:“东西路就是个东西路,不能变成南北道,我说的又是哪里错了?”
老太爷急忙打圆道:“桃红,你大哥话只是这么说,可没有半点坏意,你往哪里想去了,他们可是一母同胞嗷。”
柳桃红高声嚷道:“活人走死路,你的意思是说他张子贵走的是死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能回头了,你用心何其毒也。”
张子富道:“这是你的多想,爹,您老在此,您也说了,子贵是我一母同胞,我哪有这种心思,你乃妇道之人,如群雌粥粥,我不与你理会。”
柳桃红气愤不已的:“三千亩土地分成三份那是三一三剩一,一人一千亩,也没有什么剩头,要是分成两半,二一分作五,那就是一千五百亩,死了他张子贵,再死了你的三弟张子仪,你张子富可就能独霸这个全部的家产,你说是不是?”
张子富大惊失色道:“天哪!我张子富血心对天,我若有这种心,要我死无葬身之地。”
柳桃红这番话可气坏了老太爷张百万,他拍桌大怒,厉声吼道:“好了,好了,你们都给我住口,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没大没小,还有没有规矩。”
柳桃红失声痛哭掩面扭头跑出客厅,嘴里却破口大骂:“你个张子富,该千刀杀万刀剐的,不该咒骂我男人外死外葬。他要死了,这个家都是你的,我也不活了……”
张子富又恼又气连声道:“爹,您老做个见证,他不该这般冤枉于我……“
这时老太太和子富的妻子刘氏也来到了客厅。
刘氏走到张子富的面前问:“你为长为大,她乃弟妻不该与他争辩,让这点,省得外人说闲话。”
老夫人:“发生了什么事?要那儿媳妇这般痛哭?”
张子富十分委屈的:“娘,有爹在这里,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老人家会一碗水端平的.”
张百万道:“你们也不用多问,她是在节外生枝,无事生非,你们都回去吧,别再添乱了。”
老夫人担心受怕地说:“那二儿子走了这些日子,全家人都担心啊,我更担心,儿行千里母担忧呐。”
张子富还在辩解着说:“我和爹就是为二弟在发愁,爹还要我去徐州找人。我打个比方说了一句,人是活的,脚底无线,路是死的,哪里去找。”
刘氏:“是啊,山不转水转,路不变人变。这又哪里错了,真是多心多肺。她这种人,一个刺猬蛋,谁碰她就刺谁的手。”
张百万一声长叹道:“种不好地是一季子,娶不好妻是一辈子,子贵原本就不如他哥诚实勤劳,这回就对眼了,这个家不太长久就会大乱起来,祸起萧墙,神人难防。”
老夫人:“自知如此,还是趁早把家给他们分了。我和你谁肯要就跟谁,无人要就单过。”
刘氏道:“俺为长为大,对父母养老送终,责无旁贷。”
老妇人笑了笑道:“人常说夫妻是月老配就的,这一点也不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月老没牵错红绳,配错对子。大儿子忠厚老实,大媳妇厚道贤惠。”
刘氏不好意思道:“娘,别光夸我和他爹,要柳妹听了,又抱怨了,说你们偏心,还是多关心他们小两口为好,因为他们年轻,过几年等他们岁数大了,也就省心了,金儿他爹,你也不要和他们见识,你是哥,他是弟,我是嫂,她是弟妻,家有长子规为大臣,以兄嫂为榜样,吃点亏,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张百万:”是啊,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爹我是看得清楚的。”
张子富:“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古人的心,今人的心,时代虽然不同,心却是一样的心,我张子富从来都是让着他,爹本想要我经商,他在家看守长短工种地,他早生妒忌之心,怕我贪了私心钱,我血心对天,我若私攒一个铜板,要我不得好死。”
张百万:“我早有预料,子贵他两口子心地不如子富他们厚道,善良。吃亏受害的,必定是子富和他的妻小四口人,我当爹的每当考虑起来,揪心,担心,忧心,痛心哇。古语说:孝子忠臣,是天地正气所钟,鬼神亦为之呵护;圣经贤传,乃古今命脉所系,人物希赖以裁成。”
张子富一声叹道:“子贵娶了这等女人,怕是,一个家族的衰败,都是由于子孙的骄惰,还有社会风俗的败坏,也多是因为奢侈浮华之习气造成的。”
张百万道:“子贵要是走了下坡路,我也责任哇。”
张子富问:“他已经是娶妻成家一个大人了,您老还有什么责任?”
张百万有几分的内疚道:“你兄妹四人,就因为子贵他小时多病,却偏爱了他,纵容子孙偷安,其后必至耽酒色而败门庭;专教子孙谋利,其后必至争貲财而伤骨肉。”
老夫人道:“这孩子就是这个心性,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便宜占少了还不高兴。我早就说他不能去经商,赚了十个钱,他能拿出来三个就算不错了。”
张百万愤然道:“二媳妇处人更是一把刀,还不是闹了多少日子,我才把子富换了下来。”
张子富的妻子刘氏坐在了下来,咸的淡的一句都不说。
张百万感叹地说:“人比人气死人,大媳妇那是百里挑一哇。”
刘氏这才道:“爹,我还不是您和娘理教出来的吗。”
张百万感慨地说:“能谨守父兄教条,沉实谦恭,便是醇潜子弟;不改祖宗成法,忠厚勤俭,定为悠久人家。”
老夫人道:“这都是老古套子,都没有人讲了,还是说眼下的事吧,这几天我总是疑神疑鬼,夜里总是做恶梦。”
张百万:“说起做恶梦,今夜真还做了一个不好的梦。”
张百万说起他夜间做的梦是那么可怕:
雾气连天,张子贵坐在马车上,王孝义赶着车来到一座大山前,苍翠如濯的山峦,云气弥漫,那些峻峭的山峰在云雾中形成虚幻的轮廓。
車马正往前行,丛林中响起一阵锣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呐喊,从山林中杀出一伙强盗来,为首的一个贼头,形态丑陋,面目狰狞,手里拿着一口还在滴着鮮血的鬼头大刀,一声咆哮:“来者可是张子贵。”
张子贵已经吓得面黄如土,一头滚下車来,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磕头如同鸡啄米,连声哀求:“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那贼头哈哈笑道:“张二少爷,本大王已等你多日。”
张子贵仍是又惊又怕问:“大王有何事在等我?”
贼首道:“跟我上山做二大王。”
张子贵摇摇头道:“我家乃淮河湾数一数二的大财主,我不做贼,也不做你的二大王。”
那贼首道:“天生的你就是做贼的命,当不当贼,做不做二大王由不得你。要做贼就同我上山,杀人越货,打家劫舍,乃一条你活生之路,牙更半个不字,看刀,爷我手起刀落,你便人头落地。”
张子贵放声大哭:“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家里还有娇妻柳桃红。”
贼首已经大刀举起,張子贵魂飞魄散,抬头望着寒光闪闪还滴着血的大刀,一声哭道:“好汉爷别杀我,我上山,我当贼,我做二大王。”
众贼哈哈大笑,将张子贵用滑杆抬上山去。
张百万将梦中情景讲说一遍,表现的甚是惊恐。
张子富劝道:“爹,人生有梦,梦从心生,白有所思,夜有所梦,千万别胡思乱想,岂能认真。”
刘氏道:“我们老张家怎会出贼来,那是不可能的事。”
张百万:“但願如此了。”
老夫人还是不能放下心来,忧惑地说:“子贵也并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孩子,知子莫过母,三个儿子我担心的就是他,从小看大,三岁看老。”
张百万道:“子贵要真得不行好事,上辱祖宗,下祸儿孙,我又能奈何呢,儿大不由爹……”
张百万说到这里,从内心发出一连串的长叹。
刘氏道:“那个柳桃红我去向她解释,免得她误会了,等二弟回来,添油加醋,说三道四,别让兄弟间产生了隔阂,兄弟不合邻居欺,这乃过日子的大忌。”
刘氏说罢走出了客厅。
心中只想到: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连珠。
未从想:妙算有余,良图不果。
也许是:大谬不然,我生了个驴非驴,马非马,猪狗不如的败家子。
正是害群之马,伤了全家人的和气,毁了一个好好的家。
再说柳桃红憋着一肚子的火气,走回自己的住室,她砰一声关上房门,偃身倒在床上,蒙头睡骂。
柳桃红骂道:“该死的狗东西,心真狠。走了这么多的日子,真把老娘忘了吗?别真出了事,路是死的,兵荒马乱的,贼呀匪呀,如春后草,遍地萌发,要是真的出了事,要我柳桃红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再改嫁,再找人,再找上这么好的人家,有钱、有地,难哇……还有你答应我的,给我买副纯金手镯。”
正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笃……柳桃红没有理会,反而拉过被子将头盖个严严实实。门开了,刘氏走进屋来。
刘氏和颜悦色的走到床前喊道:“妹妹,桃红妹妹,桃红妹妹。”
可是柳桃红仍是蒙头大睡,故不理睬。
刘氏走到床前笑呵呵地说:“我说妹妹你真没出息,你那大哥是个什么人,你来张家半年多了,也该看个透,嘴大舌敞说起话来没个考虑,没个拦挡,嫂嫂替他赔不是来了。”
只见柳桃红腾地掀下被子坐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大嫂,你的男人说话真气人。什么人是活的,路是死的,不用解释,我男人是在走死路,断头路,不归之路。”
刘氏非但不生气,反强陪着笑脸道:“人却不怎么坏,就是个说话没考虑,妹妹千万别生气,别生气,别往心里去。”
刘桃红愤然道:“我能不生气吗?将人心比自心,要是他出门在外,书不捎信不传,归日无期,做妻子能不担心吗?我说你那男人,让我说是下雨不往屋里拾,就不是一个好东西。说他坏,坏透了,其坏无比。还有,他是大伯哥,还读过圣贤书, 说起话来,就是个牲口, 满口的草料味,还说什群雌粥粥,他不与我理会, 这是人说得话吗?我是他弟妻,他在我的面前说雄论雌,雄是公的,雌是母的,有他这般说话的吗,什么东西?猪狗不如……”
刘氏陪着笑脸道:“坏,坏,坏透了,是猪是狗还不行吗,我的妹妹,嫂子给你陪个不是,大人大度量,宰相肚里能行船。”
枊桃红道:“我哪是宰相,你那男人乃卿可谓善自为媒矣,惇信明义,崇德报功。”
刘氏依然还是陪着笑道:“我的通情达理的好妹妹,你那哥哥,口大舌敞,说话有口无心,妹妹千万别计较……”
柳桃红这才下了床,刘氏又帮忙把鞋子捡到她的面前,道:“是哇,子贵往天去徐州来回只是六七天多至十天半个月的,眼下已经是二十七天,一家人上上下下,老老小小无不担心,我和老爹准备要你大哥去趟徐州找他去。”
柳桃红把杏眼一翻道:“他去找,我才更不放心。”
刘氏仍在圆说着:“他们是一个奶头上打嘟嘟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柳桃红:“船底不漏针,漏针才是传底人,我还怕他把子贵给暗算了。”
刘氏扑哧捂嘴笑了,道:“金哥他爹,要是有心害她弟弟,早在子贵没有长大成人,就给害了,不会在他娶妻之后的今天才下手。他带着子贵去东海滩推过盐,去山东下河南也是多少次。放心吧,我的妹妹,他们是同胞,好比一窝老鼠不嫌臊。”
柳桃红还是气冲冲地说:“我多心,我烂肺还不行吗?”
刘氏讨个没趣,只好怏怏不乐而退,她在想:只说能补偏救弊,道落得面无人色,看来这个家,特别是他们兄弟的同胞之情要被这个女人弄个河决不可复壅,鱼烂不可复全。
刘氏不高兴地回到自己的屋里,想了一会也就不再想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灯光如豆,刘氏坐在灯下做着针线活,床上的四岁儿子金哥六岁女儿银姐还在逗闹不息。这时张子富走进来道:“你娘为我收拾一下,明天我去徐州寻找子贵,二十七八天了,真要人担心。”
刘氏:“你去徐州府?”
张子富:“徐州我虽然没有少去,不过徐州府这么大的地面,寻一个人还不是大海捞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刘氏道:“赶车的王孝义是个细心人,有他不会出事的。”
张子富:“这个年头,遍地生贼,民不聊生,天下哪有个太平。”
刘氏:“这么说,你去寻找他,还不是同样让人担心。”
张子富:“一母同胞,他一日不归,我一日心下难安。”
刘氏:“那柳桃红也不能说你一句好。”
张子富说:“柳桃红妇人家我不于她计较,古人说阴谋怪习,异行奇能,俱是涉世的祸胎。只一个庸德庸行,便可以完混沌而招平安。话再说回来,子贵是我弟弟,同胞之情,我岂能不顾,做人凭良心,人做天看,这个道理你是懂的。”
刘氏:“自是如此,千万小心,省得俺提心吊胆的。”
张子富:“那是当然了。我也想路上就是遇上三个两个小毛贼也不是孝义他的对手,我那孝义兄弟能文能武,又是侠义肝胆,他也曾救过我的命。”
刘氏说:“是的,孝义兄弟是个好人。”
张子富念念不忘那件往事,再一次说起:
数年前,这是一个大冬天,天寒地冻,空中飘着雪,纷纷扬扬,被风轻轻一吹,绒毛般的雪花,被吹进沟渠,吹到山谷,吹到树林边缘去了。路上处处水洼,水结成了冰,张子富赶着马车而来,滾动的车轮把薄冰碾碎了,白晃晃的碎冰发出咔嚓嚓的声音。由于路很滑,車速也只能缓慢而行。当車来到小树林边,从林子里跳出五个土匪来,个个身强体壮,面目猙狞可惧,各舞刀棍,吼叫着拦住了马车。
一个贼头粗猂地咆哮着:“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张子富大惊失色,慌忙刹住車,战战惊惊下了車,一手拎着打马的鞭子,另一只手,从囊中取出五块大洋,满脸陪笑道:“好汉爷,我乃赶脚的小本生意,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请笑纳。”
一个土匪吼道:“还满口斯文,爷不吃这一套,这几块钱是打发要饭花子的?”
张子富哀求道:“好汉爷,高抬贵手,钱都买了货。”
又一个土匪嚷道:“那就把货留下。”
张子富苦涩地:“一车粗货也不值什么钱。”
张子富边说边做好招式,说时迟那时快,张子富挥鞭向土匪们打去,两声惨叫,有两名土匪捂着流血的脸在哭嚎着。其它的土匪蜂拥扑来,为首的土匪挥刀向张子富砍去,寡力势薄的张子富处境十分危险。
张子富绝望地叹息道:“我命休矣。”
正在这时有人高声呐喊:“恶贼们不要放肆,我来了。”
一位二十里外岁的彪形汉子奔跑而来,飞起一脚将举刀要伤害张子富那贼头重重踢倒在地,只见那靑年人,英姿飒爽,威武雄壮,身手不凡,一阵秋风扫落叶,众贼不敌,跪地哭喊:“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
“少爷爷饶命,少爷爷饶命……”
那青年怒道:“滾。”
众贼磕头道:“谢谢少爷爷不杀之恩,谢谢少爷爷不杀之恩……”
贼子们逃之夭夭。
张子富倒身要拜:“多谢少英雄,路见不平,拔刀相救,救命之恩,我张子富终生不忘。”
那青年扶起张子富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再说,能管世间不平之亊的人,才是真男人。”
张子富诚悬地:“请问恩人,尊姓大名,家住何处,我张子富刻骨铭心。”
那青年人哈哈大笑道:“我叫王孝义,祖居山东,是个孤儿,脚底无线,四海为家,数年前在毫州拜师学医,整整六年,只因师父派我外出讨帐,见一双母女讨饭人,饥病交加,我将讨来的钱全部送给那可怜的母女,回去师父不依,我願以工钱相抵,师父还是不容我,便将我撵岀师门。后来又拜在江湖武士为师,又是三年。现在仍然流落江湖,苦不堪言。”
张子富大喜道:“恩人,我家虽然不是如何富贵,也还有薄地三千亩。”
王孝义道:“我不肯为人看家守院,要是能同你一起赶車,我爱动不爱静。那就太好不过了,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也过习惯了,也请你相信我,平生为人处事正大光明,不欺暗室,不仁不义之人我最为憎恨,願做君子,不做小人。”
张子富讲到这里,感慨地说:“我可以认定王孝义他是天下难找的好人,凤毛麟角,风彩秀出。不但是俠义肝胆,而且仗义疏财,我最害怕的是他总是喊我大少爷。”
刘氏道:“自然是兄弟,千万不可称少爷。”
正是:他山之石实可贵,投瓜报玉理当然。
第二天,红日当空,道路虽然坎坎坷坷,路旁河中的水和蓝天一样的清凉,天上微微有些白云,水上微微有些波皱,天水之间全是清明。空气却很新鲜,沁人心脾,张子富放步奔行在古道上,他背着筒单的行囊,心无杂念,向前走去。
张子富前往徐州,走大街过小巷,苦苦地去寻找二弟张子贵。
再说滁州的城外,王孝义鞭打这些疲惫的骡马,那些牲口举步维艰,那车行缓缓,张子贵却神采奕奕,在连声催促着:“滁州就要到了,再狠狠地打它几鞭子。“
王孝义无可奈何的说:“二少爷,你到底是在做什么,马不停蹄走宿州,过蚌埠,又来滁州,你想活活累死这些牲口。”
张子贵漠不关心地说:“这几匹马,算不了什么,累死了,去滁州再换它几匹。”
王孝义:“换它几匹,二少爷,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也是成了家的人,三匹马一匹骡子,少说也得上百块大洋,况且这几匹马骡是老爷和大少爷心爱的牲口。”
张子贵哈哈大笑道:“小家子气,小家子气,真是老鼠洞里掏不出大螃蟹来,量你也做不出大事来。你知道我这一趟能赚多少大洋?”
王孝义摇摇头道:“不知道。”
张子贵十分惬意地:“孙大麻子付我三百,孙二麻子付我四百。这回来到滁州,五百块,一吹嗡嗡响的大洋又到手喽,姓王的,不是二爷小看你,你这辈子也赚不到这些钱来,哈哈……一千二百块袁大头能买一大群这样的骡子马。”
王孝义佯做惊讶之状道:“二少爷,你做的什么买卖?哼,你乃财神爷下凡?哈哈……”
张子贵:“你笑什么?怪腔怪调的。”
王孝义:“二少爷,你就是不说我也能猜出个眉目来,你在宿县孙二麻子送给你一个什么宝贝,瞧你乐的,像是跌倒捡了块狗头金。”
张子贵没有回答,从他那一副充满笑容的脸上可见他的内心是何等的高兴。
王孝义:“二少爷,你正是狗爬屋………..”
张子贵:“此话怎讲?”
王孝义沉下脸来道:“是在作死,这些钱还买不到一口金棺材。”
张子贵大怒:“王孝义,你敢骂我?”
王孝义笑了笑道:“二少爷,你是主我是奴,岂敢骂你?”
张子贵从怀中取岀一杆玲珑的大烟枪,美滋滋地观赏着,自言自语道:“好东西,好东西。”
张子贵又回想起在宿州孙旺的烟馆里。
张子贵悠悠然然一边抽着烟,一边仔细的端详着这杆烟枪,爱不释手,赞不绝口道:“有心雄泰华,无心巧玲珑。”
正如:飘飘有升天之气,似有游天地之间意,悠悠然快如神仙。
躺在另一张床上的孙二麻子、孙旺道:“张二少爷,你看中了这杆烟枪,二哥我就送给你吧。”
张子贵道:“君子不夺人之美,如此宝贵的东西岂能相送?”
孙旺哈哈大笑道:“想当年我与兄长途径你地遭到山贼草寇的打劫,是你兄长相伴而行,张大少爷舍生忘死与贼寇厮杀,救了我兄弟二人的性命。我大哥被强盗打伤,恩人救到你家,精心医治,可以说是恩重如山。自然二少爷看好这件东西,我又有何舍不得呢?”
张子贵大喜道:“谢谢孙二哥,谢谢孙二哥。”
张子贵在美滋滋地回想着,王孝义却在缓缓地赶着車,信马由缰,高声唱起皖北小调:
“言得是,日月二宫两只船,
东起西落昼夜翻, 一只阳间摧人老,
一只阴间转少年…..
王孝义的歌声打断了张子贵美好约的回忆,他怒道:“别再唱了,尽是晦气的,能不能唱些好听的?”
王孝义道:“我这里没有一句你好听的,也只有孙家二兄弟那?”
张子贵:“孙家二兄弟能让我发财。”
王孝义一声冷笑道:“孙家二弟兄太不仗义了,大少爷救了他们的命,他们千不该万不该要谋害你的命,谋算你的家。”
张子贵疑惑道:“谋害我的命,谋害我的家,此话怎讲。”
王孝义:“二少爷,英国人将鸦片运进中国,就是一副豺狼的心肠,我告诉你二少爷,见多少大烟鬼子吸败了家,吸伤了身,吸死了命,举不胜举,沒有一个落个好下场的。我的二少爷,过去人间有四大恶习,就是吃喝嫖赌,为四害四毒,如今有添上这一害,那就是抽。吃喝嫖赌抽乃五毒,多少英雄豪杰染上五毒而丧命。我劝你一句,二少爷,毒海无边,回头是岸,你是主,我是奴,我乃良言相劝,是因为我在你张家二三年,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尤其与大少爷,不管怎么说老爷、太太、大少爷、大少奶奶待我不薄,有情有义,有恩有德,吸毒贩毒乃杀头之罪,钱再多它不是命。人如果没有命,要再多的钱还有什么用。中了毒,就是说染上了毒瘾,必定败家。多少黄金白银化作一股青烟。这股青烟好像一条毒蛇,你吸它一口,那毒蛇就咬你一口,毒气攻身,如不求医,天命不长,必死无疑。今天收足停步还不晚,因为你还没有染上瘾,你还有血有肉,家资还在,爹娘妻子还安然在家。如果不回头,痴意妄行,吸下去,做下去,我的二少爷,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
张子贵听到这里勃然大怒,夺过王忠义手中的打马鞭子,奋起一脚向他踢去。
王孝义勃然大怒道:“好不深浅的东西。”
只见王孝义向张子贵轻轻一推,张子贵滚下马车,倒在路上。
张子贵怒声斥道:“你敢打我。”
王孝义一声冷笑道:“打你还怕赃了我的手。”
王孝义跳下车昂起头义然而去。
张子贵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王孝义的背影叫吼道:“给我滚,滚得远远的,不许再踏进我张家半步。”
正是:
见多少毒瘾发作好可伶,顿时筋酥骨头软,即使是拔山抗鼎汉,此时此刻也枉然。
笑看子贵多得意,毒蛇游近害无边。今日不听良言全,只待明日命不全。
萧瑟的晚秋,带着寒意的风吹来,更给人有荒凉的感觉。
王孝义徒步走在风尘滚滚的土路上,他非常冷落惆怅,满心的苍凉,他自言自语道:“我王孝义是车夫,是张家的长工,亦是佣人,哈哈,辞了灵山还有庙,我被解雇了,逐出了他张家,又能奈何呢?二少爷,二少爷,当你明白王孝义我的用心良苦那一天,也许你已经家破人亡了。
突然迎面卷起一阵劲风,扬起路上的尘土,王孝义抄起衣襟,遮挡着面目不被子尘土所侵袭,风尘过后,王孝义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王忠义敲响客店的大门,片刻从院内传出一个女人的问话:“谁在敲门?”
王孝义:“住店。”
门开了,那女人道:“是客人?”
王孝义:“天才刚刚黑下,怎么就关门了?”
这时男店主走来道:“如今天下动乱,真要人提心吊胆,太阳一落山,路上也就没有行人了,贼比好人还要多,老百姓的心早就愁碎了,这般的日月没法过了。”
王孝义进了店家,店主人随手关上了门。
王孝义随着店主人进了客屋,店主人点亮灯。
店主人向王孝义仔细地打量着道:“客人你好象住过我的店?”
王孝义点点头道:“住过,两日前住过。”
店主人道:“想起来了,你的车马呢?你的同行呢?”
王孝义:“我是个赶车的下人,主子把我给解雇了。”
店主:“为什么?”
王孝义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土一边道:“主人家出败子了。”
店主:“你主人家出败子了,此话怎讲?”
王孝义道:“与我同行的就是我的主子,我家的二少爷,他遇上了厉鬼,不但自己吸起了大烟,还做起了贩卖烟土的生意。”
店主人吃惊地:“抽大烟,可是无底的深渊,再多的田地也抽不起那个倒霉的东西,贩烟土是要掉脑袋的。”
王孝义:“我劝他不醒,把我撵了。”
店主人道:“那天你们一住进我们店,察言观色就能看出来你家的二少爷,奸嘴猾腔的不是个好东西。”
王孝义道:“我们的东家,老爷尤其是大少爷他们都是好人,待我有情有义,他们都是好人,可惜哇,出了一个败家子,完了,完了,我是杞人忧天,又能有什么用呢?”
店主人:“一母生九等。”
王孝义:“别操这份闲心了,狗咬吕洞宾,那二少爷是俺惹不起的主了,咱就不惹他,他不识好人,我也就不认他,离他远一些,再说张家是张家,我是个穷车夫,管得了吗?看三国掉眼泪,枉替古人担忧?”
店主人问:“你被辞了,以后又如何打算?”
王孝义说:“我是出苦力的,走满天下端着一个碗,喜勤不喜懒,庄戸人生来就靠双手吃饭,张家不要李家要,我不相信凭着这身力气,放心吧,饿不死我。”
店主人笑了笑道:“打生不如练熟,再换一家主人,摸不清脾气, 好了,天也不早了,请客人安歇吧。”
店主人说吧走出了客房。
第二日,王孝义奔走在大路上,他心事重重,展望着辽阔的原野,一望无际碧绿的麦田,再极目远方,那是连绵起伏的山丘,勾勒出极其柔和的线条。他走到了十字路囗,欲去何方?不免心里惆怅和踌躇。
王孝义的心很难平静;我不能做一个不辞而别的小人,还得向张家,尤其是大少爷告个别,省得落个不好的口食给张家。再说,张子贵是个不道德的伪君子,也许会编造个是非,弄我个一头污水。
王孝义主意拿定,大步流星向淮河湾走去。
正是:黯然销魂者,惟恨而已矣。
再说张家的客厅内,张百万向刚刚归家的张子富焦急地问着话:“你去徐州也没有打听到子贵的消息?”
张子富表现的非常疲惫,回答道:“杳无音信,我找到他们住的车马大店,那店家说,赶车的在他店中苦等了八九天,后来就走了,我在去徐州的来回路上,不停的向茶馆客栈打听,他离开徐州二百里还有消息,后来……”
张百万迫切地:“后来呢?”
张子富:“如断线的风筝,就没有踪影了。”
张百万:“说来他没有回家,又到别处去了,又能去哪里呢?”
倚门倚闾望子归,盼天盼地叹儿回。
正在这时,一个佣人气急败坏的跑进客厅,大喊大叫起来说:“老爷老爷,大少爷…….”
张子富问:“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
那个佣人道:“王孝义回来了,”
张百万自言自语道:“王孝义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我?车马呢?子贵呢?”
那佣人道:“他在一家饭補吃饭,我问他为什么不回来吃饭?”
张子富又问:“他说什么?”
佣人道:“他说他不来张家赶車了。”
张百万大惊失色道:“为什么,为什么?”
不教而杀,孔谓之虐。
只有爱心待人,才能得到人心。
你待他施之诚恳,尔却冰心待你。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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