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发财梦难圆

 朔阳市这块黄河冲击平原  ,以她“塞上江南”的美誉引来了一对寻求自由的家庭叛逆者曲杰、阿红。他俩生在水乡、长在水乡，爱情萌发在水乡。两家隔着篱笆墙说话，拆了篱笆墙就是一家。从两小无猜到青梅竹马，这两颗年轻的心是在篱笆墙的影子下相印相通，高中毕业，参加高考，双双名落孙山。两家父母、四张脸同时拉长，八只白眼同时寒光闪闪，四张嘴巴同时呼风唤雨。在暴风雨即将来临之时，这一对年轻人共同发出了来一次命运大逃亡的呐喊，他们各自掠夺了父母的上千元看家钱，在朦胧的月色下，双双给父母留下一封书信，结伴踏上了北去的列车，来到朔阳市。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曲杰、阿红逃出了父母的制约和羁绊，在自由的天国里，高唱着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歌，当起了快乐王子和白雪公主，他们花着父母的血汗钱，在互相窃笑中偷尝了伊甸园的禁果，昏昏噩噩的游戏着人生，无所事事的耗费青春。不料，一个悲哀的生命坯胎在阿红的身体里成形了，他们把这个坯胎当成是爱情的结晶，自己居无定所就想着为他们的爱情结晶修筑一座金色的小屋。他们眼看着从父母手中盗窃来的钱就要用干花尽，以后的生计还没有着落，阿红的胃口对五谷杂粮开始排斥，却馋上了北方小城少有的桑果，每每想到家乡的桑园，她就满口生津。（属于孕妇特有的馋病）一时间折磨得她吃什么都不能替代桑果的甘美。曲杰为了尽人夫、人父之责，几乎转遍了塑阳市的大街小巷，也没有找到一个卖桑果的，他的脚板磨起了泡，坐在一巷口的台阶上，心想如果有一辆自行车骑上多好。想到这，由不得双目就扫视放自行车的地方，正好一位女士跳下自行车，将车子往路边一放，慌忙跑进了路边的五金商店。曲杰看看没人注意，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跳上那辆崭新的自行车一路猛骑，揣着心跳回到了他和阿红的租房内，喘着粗气给阿红汇报。阿红听后拍着他的肩头开心地笑了起来。曲杰啊曲杰，这些天你总算没有白跑，朔阳这个地方有的是赚钱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凭我俩的智慧一定能把握好这个机会的，我们的爱情结晶就要来到这个世界，但愿他（她）能给我们带来好运。那几天，他们有事没事的就在自行车交易市场转悠，从而找到了他们的生财之道。当时的自行车还是凭票购买，供不应求，五金公司的生意很火，工作人员坐享渔利。一辆半新的自行车经交易员过一下手就能卖上新车的价钱，交易员还能从中得利。曲杰、阿红向交易员老头打听卖车子的事，交易员老头说：“如果你在五金公司有关系，能搞到平价车子，一辆我能给你卖上两辆车的价钱，我只要三到五十块的手续费，没有发票的车子是要担风险的，利润我们平分。”摸清了行情，阿红就托交易员老头卖车，只说发票丢失，交易员老头一口出价三百五十元，阿红没有讨价。一回生二回熟，曲杰、阿红配合默契，半年时间，先后盗窃自行车十二辆，阿红给交易员老头说，她的爱人在五金公司工作，交易员老头并不多问，来一辆收一辆，收一辆卖一辆，他是只管自己得利，不管车子的来路。
        俗话说，贼不犯事会偷死人的。曲杰的偷车手段由开始的顺手牵羊变成了扒窃高手，他觉得钱袋不及阿红的肚鼓起来的快，曲杰给阿红说：“不管我们的孩子是男是女，我们都要为他们准备二十万元，让他们从出生时起就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再也不能像我们这样漂泊了，一定要给他们创造一个舒适的环境。我曲杰要在曲折的人生旅途上干出一番事业来。在我衣锦还乡的时候，我还要让我的阿红在鞭炮声中穿上婚纱，在鲜花丛中踏着红地毯，带着我们的爱情结晶堂堂正正地做我们曲家的新娘，我还要用金币装饰我们的婚床，让金色的光环永远照射我和我的爱人，让我们的爱情永远发射金色的光。”  
        曲杰在遐想中度过了一天，这一天是他生命里程的第二十四个年头。阿红被曲杰的话深深地感动了，她依畏在曲杰的怀里，沉浸在即将做母亲的幸福中。胎动勾起了她的宏伟构想：如果是个儿子，就培养他上大学，完成父母未尽的事业，如果是个女儿，就让她弹钢琴，成为歌唱家。这一天，是她俩最开心日子，他们用盛情迎来了曲杰二十五岁的第一天。就在曲杰吻别阿红时，阿红腹中的孩子狠狠地蹬了她一脚，曲杰拍拍那个隐藏着的婴孩子说了几句安慰阿红的话，就出了家门。
        青天白日，狂风大作，不一会儿就雷声阵阵，大雨滂沱。几个游览朔阳古城风光的外地游客，被无情的天公逼到了古建筑群的长亭下避雨，一位中年游客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大概是有点感冒，将一个皮夹子放在亭台上，掏出手绢擦鼻涕。曲杰也在这个长亭下避雨，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皮夹子，手疾眼快一个小动作，那个皮夹子就到了他的怀里。大雨中奔跑的黑影子引起了一名巡警的注意，他大声说：“请各位注意，丢了东西没有？”那个外地游客脱口喊道：“我的皮夹子不见了！”巡警听后一个箭步冲进了大雨中。偷风不偷雨，这是梁上君子的格言，曲杰的“道行”还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跑了一段路，耳听身后有追赶的脚步声，又急于想知道他的收获，便离开水泥路跑进了便道，原来是走厕所的路，他灵机一动，就钻进了女厕所，想玩一个瞒天过海的小把戏。具有敏锐洞察力的巡警，发现了雨中的脚印，一  眼判断出是刚刚踩踏的男人脚印。他发出两声干咳，故意大声对后面的来人说：“都怪你们太大意了，小偷早就跑的没了踪影，你们只好认倒楣算了！”这一带是他的管辖区，他知道，这个厕所是个死角，后面是一条污水沟，来到这里的人只能从原路返回或者翻墙趟过污水沟才能逃离。这位机智的巡警安排其他人绕路去防范污水沟，自己走到女厕门口大声问：“有没有人？”女厕里没有回声。
        巡警蹲在厕所门口大声说：“我要看着你今天把五脏六腑都拉光了，再收拾你，识趣的就乖乖的出来，束手就擒，不要弄感冒了还要花自已的钱，这里可是自古华山一条路，由我俩守在这里，你可是进来容易出去难，你一个堂堂的男人，跑进女厕所，不被当成流氓就是小偷。”慢条斯理的话，听得曲杰浑身颤栗，他才知无路可逃，只好颤颤抖抖走了出来，“卟通”一声跪倒在巡警面前。当他看清只有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时，又来了个随机应变，拿出那个皮夹子说：“大哥，东西都在这里，你高抬贵手，放了我，这个全归你了。”巡警拿出手铐在他面前晃了晃说：“你不认识我，总该认识它吧？”说话间，将曲杰的双手铐住。那个皮夹里装有一千多元人民币，五个人的返回机票和住宿、吃饭票据，外地游人见到了他们失而复得的东西，当即拿出钱夹里的钱塞进巡警的手中，千恩万谢表示感激。巡警一个立正敬礼，说：“不用谢，这是我们的职责。”曲杰从说话口音中听出了那几个游客是他的家乡人，双腿一曲，叫声“叔叔”泪水夺眶而出。
        异地遇到了这样一位小老乡，游客顿感脸上无光，用他们的方言数落起来，巡警听懂的几句话是：“无论走到那里，做人很重要，再不要给家乡人丢脸了，这种没面子的事是很不光彩的。这里的山美水美人更美，警察是第一流的，你要好好学着做人。”
        曲杰被决定劳动教养一年，被带上警车时，与阿红挥泪告别。阿红擦掉泪水回到家中，一声长叹过后，挺着隆起的肚子又走上了街头。谁也不会怀疑即将做母亲的女人两个月能顺手牵羊盗窃五辆自行车。她对交易员老头说：“我爱人出国了，临走前给我放下五辆车子，让我应急用，我就要生孩子了，急用钱。”前有车后有辙，交易员老头只要有利可图，那管车子的来源。世上的事都有个巧字，阿红从交易员老头手中接过钱，打算买上些生孩子用的东西，就去住院，再有一星期就到预产期了，眼前最要紧的是把孩子安全地生下来。她准备去商店里转着买东西，路过一停车场，发现一辆自行车把上挂着一个小皮包，她左右看了一下，行人匆匆，没人留心她。她拿下那个皮夹子向怀里一塞，若无其事地往台阶上一坐，想看看皮夹子的主人有什么样的反映。一个小伙子急冲冲地从商店跑出来找皮夹子，他叫阿红一声大姐：“是否看见他车子上的皮夹子？”阿红摇摇头说“没有。”小伙子跺跺脚无奈地走了。阿红心里那个高兴，真是无法言说。
        一个漫天飞雪的晚上，阿红生下了一个女儿，她给女儿取名叫“冬雪”。冬天的雪，应该是祥瑞的像征，阿红盼望她的冬雪能给她带来吉祥如意。她当了一个月的月婆子，差点儿闷出了毛病，好不容量盼到满月，她就似出笼的鸟儿，重新得到了自由。拿起一月前不经意得到的皮夹子欣赏起来，原来皮夹子的主人名叫赵华，烟草公司工作，难怪装着上百张烟票。阿红梳洗打扮后就出去给女儿买奶粉。一个多月没出门，咋一出来觉得什么都新鲜，城市变得焕然一新，大楼改变了颜色，街道亮丽了起来，自行车也排放的井然有序，看车子的老头、老太太们穿上了鲜红的马夹，胳膊上戴着“治安员”的袖标，警察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红色的横幅上写着“整治社会治安，维护社会秩序，保护人民财产，打击刑事犯罪”。阿红觉得心跳有点加快，转过弯走进了一家小商店，与柜台里的老头四目相视，都发出了惊讶的声音：“是你？”紧接着老头就问阿红生了个啥？爱人出国回来没有？阿红一一回答后，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老头说：“现在搞整顿，公安上把自行车市场撤了，儿子的这个店正好差人手，我就来这帮忙。这样一来，我的财路断了不说，你们的财路也断了。”
        阿红说：“不要紧的，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我现在已经在烟草公司工作了。”说着就把赵华的工作证在交易员老头眼前一晃。交易员老头认人民币时一个数字也不会看错，认工作证上的照片却分不清男女，赵华的照片头发有点儿长，五官长的比较清秀，不仔细看的确像个女孩子。看过工作证，交易员老头喜不自禁，拿起软包装饮料插上吸管就塞进阿红手中：“唉呀，小赵，我们真有缘份呐，我这里正愁在烟草公司没有熟人，没有想到你这熟人就送上门来了。”交易员老头在熟人面前不说假话，放下自行车的话题，谈起了烟草交易，阿红也暗自兴庆有福之人不用忙，听了老头的话，从包里抽出两张烟票就给了他。这一招出手，交易员老头又是高兴又是佩服，把奶粉、罐头等食品一个劲地往阿红往食品袋里装。还说以后你想吃什么尽管来这里拿，只要能帮着我们搞一些畅销的平价烟就算是帮了大忙。阿红是何等的精明，一听老头的话，立马心生一计说：“你想要啥烟，批多少我都能搞到，就是要先付钱后拿烟，你要是信得过我，现在就把钱给我，过两天我就把烟给你送来。”老头生怕放走了这个财神断了财路，一次就交给阿红一千五百块钱。阿红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就以赵华的名字给老头写了个收条，又给了老头几张烟票。就这样阿红由窃贼变成了女诈骗犯，她用同样的方法，在环成路处骗得了十二家个体小商店。交易员老头在阿红把钱拿走十多天后，骑着三轮车去烟草公司找赵华，那里的工作人员告诉老头说：“赵科长到外地学习去了  ，三个月后才能回来。”老头心里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看来，这个赵华是个有本事的人，年轻轻的就当上了科长，就等她三个月。他悄无声息的等着赵华，赵华的扮演者阿红一天也没有消停过，从交易员那里开始学会了骗术，就一发不可收敛，十二家小商店的老板，少则几百元，多则上千元的交给阿红，他们都去烟草公司打听过赵华，也都为认识赵华保密，生怕泄露了财神的秘密。打听赵华的人多了，就引起了同事们的怀疑，也有爱管闲事的，问他们找赵华有什么事，他们的回答就像是约定好的，都是“没啥事，我们是亲戚”。亲戚、亲戚，他以前可是没有这么多亲戚，当了科长，亲戚就多了起来。对赵华有意见的人起了疑心。
        一天，阿红骑着顺手牵羊盗窃的新式坤车，准备继续做赵华的事，刚将车子放下，一位女士就抓住车子，说车子是她丢失的，说着就指着自行车把手处的那个不易察觉的塑料小红花说，这个背面有我的名字。就这样，阿红被送进了派出所，开始她说车子是她从自行车市场买的，当让她说交易员的代号时，她又说是在街上买的，吞吞吐吐编不圆，最后只好承认是她偷的。当时的盗窃罪数额是三百元，偷一辆自行车就构成了盗窃罪，因阿红系正在哺乳期，公安机关对她采取了“取保候审”的强制措施。她回到了家，抱起半岁的女儿冬雪，高兴地说：“雪儿呀，雪儿，是你救了妈妈，没想到法律对做妈妈的还网开一面，还是做女人好，做妈妈好。”女儿被她亲吻的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幼小的生命哪里知道她的母亲已经是罪孽深重之人。
        “取保候审”，并没有让阿红改过自新，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她的心已经被钱迷惑，没有了做母亲的良知。她不愿放弃她的生财之道。烟草公司的赵华，终于回公司了，他的同事告诉他，这段时间，他的亲戚天天来找他。说着，交易员老头就出现了，站在赵华面前，他不识庐  山真面目，赵华的同事叫一声：“哎，老头！你不是天天来找赵华，这不，赵科长就在你的眼前。”老头摇摇头说：“我找的是女赵华，不是他，不是他。”
        “女赵华？”同事们和赵华开起了玩笑，问他啥时做了变性手术，是不是个阴阳人。找赵华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来了，都说是找女赵华的，搞得真赵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些人听说烟草公司没有女赵华其人，找到了经理，真相大白时，他们一个个傻了眼。赵华这才想起他丢失皮夹子的事。
        交易员老头是有苦说不出，抵不住老婆的骂，儿子的埋怨，去派出所报了案，瓦罐倒核桃一个不留地讲了他认识女骗子的事。一桩盗窃、诈骗大案即行侦破。阿红的住所内，成筐的罐头发了霉，吃不完的奶制品结了块，她说都是个体老板自愿送给她的。追查赃款去向，她回答的很简单：“输了！”房东证实：“她男人出国了，她太寂寞，天天打麻将。”这样看来阿红的牌技没有盗骗技术精湛。但她在半年多时间内盗窃、诈骗得赃款二万余元，不能不说她的能耐了不得。
        阿红被逮捕那天，正好是曲杰解除劳教的日子，为了他们的的女儿有人照顾，公安机关提前一个月将曲杰释放。他回到家第一眼看见的是当初押他去劳教所的那辆警车，阿红紧紧地抱着一岁两个月的女儿，把乳头塞进孩子口中。她的滴滴泪水掉在女儿的脸上，流进女儿的嘴里，女儿不习惯苦涩的泪水，放声大哭起来。曲杰抱住阿红和女儿，一声声地问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阿红一步一回头，含泪告别了女儿。法庭上，曲杰怀中的女儿听出了母亲的声音，寻声音认出了母亲，伸开双手，“哇”地一声要扑向妈妈，这一声哭叫打破了法庭的庄严气氛，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以泪洗面的孩子，阿红晕倒在被告席上。
        阿红以盗窃罪、诈骗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诈骗的赃款追回甚少，被骗者是肉饱子打狗——有去无回。交易员老头是贪了小便宜吃了大亏，真正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