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
（根据史料以及洪升的《长生殿》改编）
【剧情简介】
年过半百的唐玄宗对儿媳杨玉环一见钟情，不顾一切纳她为妃，从此君王不早朝。二人钗盒定情，情意深厚。虽偶现情感微波，并无大碍，只让彼此更加爱惜对方。
不料好景不长，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安禄山叛乱，唐玄宗携爱妃杨玉环逃往蜀地。屋漏偏逢连夜雨，途径马嵬驿时，六军哗变，杨玉环的族兄杨国忠和三个姐姐相继被杀，自己也是香魂一缕挂梨树，君王掩面救不得。
叛乱平定之后，唐玄宗回到西京。面对寥落宫墙凄凉景，他追忆往事悔恨交加，悔当初没有全力保护杨玉环。唐玄宗因伤心而入梦，梦中杨玉环翩翩而至，规劝他莫再自悔，唐玄宗方才释怀，二人相约——天上人间再相会。
【场次】
第一场 玄宗生情
第二场 玉环领情
第三场 钗盒定情
第四场 国忠纳贿
第五场 情感微波
第六场 禄山叛乱
第七场 霓裳惊破
第八场 马嵬割情
第九场 悔情寄情
【人物】
唐 玄 宗——出场时56岁，最后一场年过七旬。
高 力 士——唐玄宗的贴身内侍，比唐玄宗大一岁。
杨 玉 环——出场时22岁，死时38岁。
念 奴——杨玉环的贴身丫鬟
李 瑁——寿王，唐玄宗的儿子，杨玉环的前夫，与杨玉环同岁。
杨 国 忠——杨玉环的族兄
韩国夫人——杨玉环的大姐
虢国夫人——杨玉环的三姐
秦国夫人——杨玉环的八姐
安 禄 山——出场时53岁
陈 玄 礼——龙武大将军，禁军首领，老将。
郭 从 谨——为唐玄宗献饭的老汉。
李 亨——太子，出场时46岁。
宫女、太监、将士、家奴等若干。
序曲（悲凉）：
燕市人皆去，函关马不归；若逢山下鬼，环上系罗衣。
可叹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佳人难再得！
【幕启，月夜，唐玄宗书房景，舞台右侧摆放桌椅，桌上立着烛台，放着笔墨纸砚。
【幕启时，唐玄宗坐在椅子上，一手支在桌子上，扶着头做思考状，另一手比划着，点点头又
熬丧地摇摇头。高力士侍立一旁。唐玄宗蓦地站起，倒背双手焦躁地踱过来踱过去。
唐玄宗 哎唉！
（唱） 自从骊宫见了她，
寡人日夜坐卧不宁。
遥将相思寄明月，
心缱绻，意难决。
仁义礼智信，
五常不容紊。
贵为天子更须谨慎，
欲行又踌躇。
左右为难苦不堪言，
苦不堪言。
（白） 寡人李隆基，在位已有二十又八载，国库充盈，边疆安宁，百姓安居乐业。真个太平
致治，堪比贞观之年；刑措成风，不减汉文之世。
（接唱） 值此好韶华，
行乐又何妨？
只是——
谁能与共？谁能与共？
（叹气） 嗐！
高力士 啊，啊啊啊。
（旁唱） 一旁仔细暗留神，
但见万岁爷——
无端心烦为哪般？
（想了想，摇头）
（夹白）哎唉！
（接唱） 咱家须摸揣圣情，
曲意小心方为是。
（白） 今夜月色正好，万岁因何独自在此唉声叹气，何不传一位娘娘过来，陪万岁一同欣赏
月色？
唐玄宗 要传哪一位娘娘呢？武惠妃不幸早逝之后，再也无人能解孤心怀了。
高力士 梅妃端庄淑慧，精通诗文，或可略解万岁心意？
唐玄宗 （苦笑）梅妃虽端庄淑慧，精通诗文，可惜啊——
高力士 可惜甚乜呢？
唐玄宗 可惜她总以政事相劝，不容孤有半点玩乐之时。与她相处，太累了。
高力士 那后宫三千佳丽呢，难道竟无一个…
唐玄宗 （抢话）后宫三千佳丽多唯唯诺诺，好是无趣啊！
高力士 （自言自语）HaLuo（莆田方言，“完了”的意思），三千佳丽都不满意，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
让万岁开心？
唐玄宗 （旁白）有人，有一个人，只是此时不便对高公公直言啊。嗄！
（唱） 她，她，她——
她恰似小小石子，
投入孤平静心湖，
激起阵阵涟漪，
激起涟漪阵阵。
那明眸，那浅笑，
顿使六宫粉黛无颜色；
教孤想忘却难忘，
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有心将她纳为妃，
终是顾虑千万重。
为甚乜，她已嫁皇儿寿王？
为甚乜，她是惠妃的儿媳？
（白） 如若孤一意孤行，怎对得起皇儿，怎对得起孤一向宠爱的惠妃？况且，此事难免引起朝
野哗然，孤一世英名恐怕因此休矣！这，这，这要如何是好？这要如何是好？（踱步思索）
难道就此作罢？不，想孤辛劳半生，赢得开元盛世，换得万家欢乐，难道孤倒要成为“孤家寡
人”？孤不甘心，不甘心啊！罢，罢，罢了。
（接唱） 事宜果断不宜迟，
且效先祖行不伦。
但得佳人常陪伴，
任凭世人议论生。
愿此生终老温柔，
白云不羡仙乡。
（白） 待孤立即下旨！（快走几步要去写圣旨时又停住脚步）且慢，且慢，事发突然，恐怕
惊到她；过于雷厉风行，皇儿也受不了，群臣也不易接受，须想个万全之策方可。 （思考片
刻后，眼睛一亮，露出喜色） 有了，母后五十周年忌日即将到来，孤何不以孝道之名暂且将
她度为道士，然后再… 妙妙妙，如此甚好！待孤立即修书两封。高公公！
高力士 奴才在。
唐玄宗 笔墨伺候！ （急急步入桌子后面）
高力士 遵命！ （磨墨，铺纸）
唐玄宗 （奋笔疾书）
（唱） 手执羊毫言如泉，
奋笔疾书信两封。
一封密传与玉环，
细细诉说相思情；
一封授意她夫妇，
三日之后再下旨。
（封信，步出桌子）高公公！
唐玄宗 去送两封信。
高力士 送往何处？
唐玄宗 附耳过来。 （向高力士耳语，高力士越听越怕，欲阻止）
高力士 哎呀，万岁——
唐玄宗 （打断高力士的话） 孤意已决，休得多言，速速送信去吧。
高力士 （诺诺后退） 是，是，奴才遵命。（要下时又被玄宗叫住）
唐玄宗 回来。送信时言语千万小心，切勿让她受惊。
高力士 奴才晓之。 （下）
唐玄宗 （目送高力士走后，叹了口气）玉环啊玉环，都是你害孤如此妄行啊！ （摇摇头，转身往另
一边下）
——幕落——
【幕启，三日后。冬日雪景，寿王府邸客厅陈设，舞台中央立着一道屏风，屏风上的画作
呈现一派祥和景象。屏风前摆着桌椅。
【幕启时寿王妃杨玉环背对观众，看着屏风上的祥和景象发呆。她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拿
着信无力地下垂着。贴身丫鬟念奴做着搀扶玉环的动作，表情忧愁。良久，玉环才缓缓转
身，神情恍惚，下意识挪动脚步走到舞台前面，拿起信失神地看了看，摇摇头；换另一封
看，眼睛越动越快，双手也哆嗦得越来越厉害，边哆嗦边退到舞台中央。
杨玉环 哎呀！
（唱） 两信在手千钧重，
侬家哪堪此重负？
信中之言如春雷，
教玉环——
又是惊来又是喜；
又是愁来又是怕。
惊的是，一代英主何所事，
满园春色嫌不足，
还恋他人家中一枝梅。
喜的是，玉环侬何德何能，
竟赢来万岁青眼垂。
（夹白） 位及九五之尊、英俊潇洒更兼多才多艺的万岁爷，谁人不爱？谁人不慕？怎奈玉环
已嫁人妻，侬与寿王五年来夫妻恩爱，教侬如何能抛弃他呢？若然侬能狠心舍弃这段感情，
流言怎令人消受得住？寿王他岂不伤心欲绝？ 嗄！
（接唱） 思绪纷扰恼人煞，
无计排解空愁怀。
（复拿起信）
（接唱） 万岁语殷殷，
却教侬心狂跳，脸暗红，
暖流遍全身；
教侬怎舍把他拒？
（夹白） 待要顺水推舟——
（接唱） 又恐万岁朝三暮四，
一朝红颜遭弃，
那时情何以堪？
那时如何抽身？
（夹白） 若使抗旨不遵——
（接唱） 龙颜定然恼羞成怒，
到那时，
幼树怎敌狂风吹？
（白） 这教侬要如何是好？嗐！
内 报兮，寿王回府。
杨玉环 （慌乱） 坏了，寿王回府。念奴，这封信先藏你身上。 （把情书交给念奴）
念 奴 是。 （藏信）
李 瑁 （兴高采烈上） 哈哈哈！
（唱） 妖娆雪色不忍独享，
呼唤玉环同赏美景。
（白）玉环，玉环！
杨玉环 王爷呼唤何事？
李 瑁 外面雪色妖娆，煞是好看。本王不忍独享，特地回府唤王妃你一同前往欣赏美景。
杨玉环 原来是此事。嗄，侬家安有心情欣赏美景？
李 瑁 （见玉环闷闷不乐） 啊，啊啊啊，玉环你因何闷闷不乐呢？
杨玉环 （把另一封信递给寿王） 王爷请看此信。
李 瑁 （接信）乜人来信？
杨玉环 父王来信。
李 瑁 嗄，父王因乜事来信？ （看信，震惊不已，双手颤抖，读出声） “太后忌辰将到，欲度寿王
瑁妃杨氏为女道士，以敦孝道，三日后下旨。消息突然，望乞见谅！”哦——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呢？
【杨玉环摇头不语。
李 瑁 乜时收到此信？
杨玉环 三日前。
李 瑁 也就是说父王今日就要下旨。
杨玉环 是啊。
李 瑁 为何此时才把此信交与本王？
杨玉环 这… （欲言又止）
李 瑁 哦，本王乃随口问问，并无责怪之意，玉环切勿多心。
杨玉环 多谢王爷！
李 瑁 玉环啊，圣旨今日就到，这便如何是好？
杨玉环 侬家也不知如何是好。
李 瑁 （思忖）是了，圣旨尚未来到，咱二人一齐去向父王求情吧。 （拉着玉环的手欲下，玉环轻
轻甩开了）
杨玉环 无用了，无用了。
李 瑁 不试一下，焉知无用？
杨玉环 这… 嗐！（转身背对观众作痛苦状）
李 瑁 （旁白）这也奇了，玉环一向坦率直言，从未吞吞吐吐躲躲闪闪，今日因何如此这般？（双
手比划着想起什么，恍然大悟） 明白了！
（旁唱）忆起骊宫家宴时，
父王一度定睛看玉环。
近三日，
玉环好似有心事，
面上偶露含羞色。
莫非是——
父王他，他，他…
（夹白） 一定是，一定是。（苦笑）哈哈哈，哈哈哈。
（接唱） 父王啊，你教臣儿——
从今后怎样做人？
哎！ （跺一下脚，甩甩袖，又羞又恼下）
念 奴 （后面叫） 王爷，王爷！
内 报兮，圣旨到！
杨玉环 哦，迈接旨。
【高力士上，一个小太监手捧道袍紧跟在后。
高力士 （取出圣旨，念） 寿王瑁妃杨氏跪听宣读！
杨玉环 万岁！ （与念奴同跪下）
高力士 诏曰：“寿王瑁妃杨氏，素以端懿，虽居荣贵，每在精修。值太后忌辰，永怀追福，以兹求
度，雅志难违，特遂由衷之请，宜度为女道士，赐号‘太真’，前往太真观修行。圣旨了者，
钦此钦遵。”
杨玉环 谢主隆恩！ （起身接旨）
高力士 请王妃即刻更换道袍，随咱家前往太真观而去。
杨玉环 哦—— （环顾家中的一切，心情复杂）
【念奴拿起小太监手中的道袍，给杨玉环穿上。
高力士 王妃，随咱家来。
【杨玉环反而走到屏风前，凝视良久。
念 奴 走吧。
杨玉环 罢了。（由念奴搀着下）
【高力士和小太监也下。
【幕启，一年后。
唐玄宗 （内）内侍，摆驾华清宫。
内 （应） 是。
【宫女太监先上，高力士和唐玄宗骑马跟随在后，杨玉环身着罗衣坐着轿子最后出来，念奴
侍立轿旁。
唐玄宗 哈哈哈！
（唱） 人逢喜事精神爽，
一路风光分外美。
日盼夜盼一载余，
终盼来——
美人道袍脱去日。
杨玉环 （接唱） 重着罗衣暗欢喜，
赐浴华清又教侬——
惊慌失措，忐忑不安。
【一行人绕场下。二道幕启。月夜，华清宫内，灯光略暗。舞台右侧是唐玄宗寝室景，有
床，床四周围着红纱帐；床边有桌椅，桌上红烛摇曳。舞台左侧是念奴和两位宫女侍候杨
玉环沐浴的情景。
【唐玄宗在寝室内焦急地等待着，一会儿坐，一会儿站起来往外看，又回来坐着，用手无
聊地挑弄着烛芯。
后 台 （伴唱） 春寒赐浴华清池，
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
始是新承恩泽时。
念 奴 禀万岁爷，娘娘沐浴已毕。
唐玄宗 哦—— （忽地站起来，急急跑出要去迎接玉环，刚跑几步就像被电击一样停住了。此处乐
队渲染一下气氛）
【两位宫女扶着羞羞怯怯的玉环，缓步轻移。
唐玄宗 （按捺不住激动）哎呀，妙啊！
（旁唱） 出温泉新凉透体，
睹玉容愈增光丽。
似迎风袅袅杨枝，
宛凌波濯濯莲花。
最堪怜残妆乱头，
越发使她风流煞。
杨玉环 （走近）臣妾见过万岁！
唐玄宗 爱妃请起。（吩咐旁人）汝等退下。
宫女们 奴婢遵命。 （宫女和念奴都下）
唐玄宗 爱妃，这边请坐！
杨玉环 谢君王！
【唐玄宗扶着杨玉环坐下，自己把另一边的椅子搬过去与玉环并肩坐。玉环含羞低头。
唐玄宗 （仔细端详杨玉环）
（旁唱） 笼灯就月细端详，
庭花不及娇模样。
轻偎低傍，这鬓影衣光，
掩映出丰姿千状。
恨不得，恨不得——
即刻把她央入帐。
杨玉环 君王，因何不说话呢？
唐玄宗 （回过神） 哦，哦哦哦。 （从袖中取出一支金钗，一个钿盒） 爱妃，今夜良辰美景，寡人
特携金钗、钿盒在此，与卿定情。望合卿意！
杨玉环 哦——
（旁唱） 见他这般和蔼，
听他语带真情，
侬不由忘了不安，
双手接钗盒。
（接过金钗钿盒细看，露出喜色）哈哈哈嘻——
（唱） 爱杀这双头旖旎， （注1）
这两扇团圞（luan）。（注2）
但愿侬与君王——
情似金钿坚不可摧，
钗不单分盒不单拆。
（注1：双头旖旎大概是指金钗上镶嵌的饰物。）
（注2：钿盒分两扇，两扇都呈圆月状。）
唐玄宗 爱妃所言也是孤之所愿。
（唱） 愿与爱妃长相随，
愿与爱妃永相伴，
杨玉环 （起身斟酒）为谢君王一片深情，请君王酒饮一杯！
唐玄宗 （起身饮酒）多谢爱妃！ （斟酒） 也请爱妃饮酒！
杨玉环 君王同饮！
【两人推杯换盏，深情款款。
后 台 （伴唱） 月映窗，
把良夜欢情细说。
烛花红，
只见弄盏传杯。
传杯处，
蓦自里话儿唧哝。
【更鼓敲了三下。
杨玉环 啊啊啊，鼓已三更了。
唐玄宗 是啊，时已不早，爱妃，一齐上床安歇吧？
杨玉环 （含羞） 听凭君王主意就是。
【二人并肩相视而笑。唐玄宗扶着杨玉环，掀开纱帐让她先进，自己再进。
后 台 （伴唱） 芙蓉帐暖度春宵，
一夜几摩挲。
【公鸡啼叫声，灯渐亮。
后 台 （接唱） 春宵苦短日高起，
从此君王不早朝。
【幕启。
安禄山 （上，绕场急行）唉！
（唱） 莽龙蛇，本待将河翻海决，
反做了失水瓮中鳖。
恨樊笼霎时困了豪杰，
权时忍耐些。
（夹白） 自家安禄山，营州柳城人也。在节度使张守珪帐下投军，他道俺生有异相，收为义
子，授俺讨击使之职，去征讨契丹。一时恃勇轻进，大败而归。幸得义父宽恩不杀，解京
请旨，听候发落。且喜有一结义兄弟，在杨丞相府中供职。昨日已托他买通关节送去礼
物，故暂获解官松放。杨丞相着俺今日到府候复，俺这就去也。唉！
（接唱） 想俺安禄山，
天生好汉一条。
难道就此休矣？
想起教俺好恨也！ （下）
【二道幕启。杨丞相府内客厅景，舞台中央摆放桌椅。杨国忠上，边走边唱。
杨国忠 哈哈哈。
（唱） 荣夸帝里，恩连族亲，
中书独坐揽朝权。
穷奢极欲，无非行乐及时；
纳贿招权，真个回天有力。
（坐下） 下官杨国忠，乃西宫贵妃同族之兄也。官居右相，国政归吾掌握，官僚皆拜下风。
真个风光无限！前几日收到张节度书信，说道有一部下名曰安禄山，因临阵失机，现解京正
法。昨日他特献礼物到府，要求免死发落。吾想胜败乃兵家常事，偶然失利，也是在所难
免，有心准他所求。不过，还是等他进见时再作道理。
家 奴 （上） 禀丞相，安禄山在外等候。
杨国忠 准他相见。
家 奴 遵命。 （下去领安禄山） 打这路来。
安禄山 嗯。 （小心翼翼跟着家奴上。见到杨国忠，忙过去行礼）犯人安禄山，叩见丞相！
杨国忠 起来说话。
安禄山 小人是应死囚徒，理应跪禀。
杨国忠 张节度使书信已提及你的来意。失军机要遭斧钺，刑书已定难更改。吾虽总揽朝纲，恐怕也
是回天无力啊。
安禄山 （磕头哭求） 求丞相可怜可怜小人，救小人一命吧！
杨国忠 罢了。看你一片诚心，吾就准你所求。
安禄山 （磕头拜谢） 丞相救命大恩，俺安禄山永世难忘！
安禄山 （起身） 多谢丞相！
杨国忠 （上下打量安禄山，旁白）此人生得勇猛，或有可用之处？待吾问来。 （白）安禄山，你可
有甚乜才能？
安禄山 不才略晓六番言语，诸般武艺也知一二。
杨国忠 既有如此才能，吾就奏请圣上，授你边将之职，未知你意下如何？
安禄山 多谢丞相抬举！
杨国忠 你且回去，等候御前面试。
安禄山 遵命！ （倒退着走了几步，抹了抹汗） （旁白） 好险，好险！ （摇头下）
杨国忠 （离座起身） 且喜安禄山通晓六番言语，这正是边关所需人才。待吾立即上殿禀明圣上，龙
颜必然大悦！ 哈哈哈。
【拉着衣服下摆，做走的动作。
【幕启。白昼，室外万紫千红，后宫一隅却是惨淡景象。舞台右侧斜摆着梳妆桌，桌旁开
一扇窗户，桌子左侧两步之隔有一张琴，地上无序地摆着几个圆凳。四美人百无聊赖，
或坐着胡乱翻书，或心烦意乱地弹琴，或站在窗户旁呆望窗外，或漫无目的地绕场转悠。
后 台 （伴唱） 流水何太急，
深宫尽日闲。
入宫已经年，
不识君王面。
离宫别院玉漏长，
谁识其中味？
【高力士引领唐玄宗上。唐玄宗手执扇子。
高力士 万岁，打这路走。
唐玄宗 嗯—— 哈哈哈！
（唱） 自从得了美娇娃，
承欢侍宴无闲暇。
珍馐美味尽日飨，
忽又思那野菜香。
（夹白） 前日突然想起，几年前寡人曾吩咐高力士从民间召来一批美女，孤一直无暇接见。
今日得闲，不免偷偷前来看是如何。
【到宫门口。
高力士 万岁驾到！
四美人 哎呀，万岁驾到！ （慌了，纷纷挤到梳妆桌前描眉涂唇）
【唐玄宗径自进屋。
四美人 （又慌忙转身跪下行礼） 臣妾不知万岁驾到，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唐玄宗 吔，寡人今日乃是兴之所至，故此不告而来。汝等何罪之有？起来吧。
四美人 谢万岁！（起身）
美人甲 不知万岁今日到此有何要事？
唐玄宗 寡人难道就不能到此玩乐玩乐吗？
美人乙 自然能，自然能。万岁难得到此，我等今日一定陪万岁好好玩乐一番。（走到唐玄宗身边，
作撒娇态） 万岁，你说好不好？
唐玄宗 好，好，好。
其他美人 （也围到唐玄宗身边） 万岁，你说要怎样玩乐呢？
唐玄宗 这… （思考片时） 有了。你们看，门外百花盛开，不妨一齐出去，汝等各自摘一朵花戴在
头上，比一比看谁能第一个引来蝴蝶。这样玩乐，可好吗？
四美人 摘花？戴在头上？招引蝴蝶？比赛谁第一名？好啊好啊，万岁出的主意，果然与众不同。
美人丙 但不知第一个引来蝴蝶者可有重赏？
其他美人 是啊，有重赏吗？
唐玄宗 汝等想要甚乜重赏？
美人丁 想要… 想要侍寝啊！ （说完含羞捂脸）
唐玄宗 （犹豫） 这…
其他美人 （推推唐玄宗） 万岁答应哦，答应哦！
唐玄宗 （无奈） 好好好，依你们就是。
四美人 （欢天喜地） 那好，万岁一齐走！ （簇拥着唐玄宗往门外走） 万岁稍待片时，我等去摘花
了。 （各自去摘花戴在头上）
四美人 蝴蝶，蝴蝶，请你飞到侬这里来。来啊，来啊。（做招蜂引蝶的媚态）
【唐玄宗跟随蝴蝶的影踪指指这个美人，指指那个美人。
唐玄宗 哎呀，蝴蝶快飞到这儿了。（快招来蝴蝶的美人动作小心翼翼，紧张而兴奋；其他美人有
的高兴，有的生气） 哎呀，又飞走了。 （那美人失望，其他美人高兴）
【这一段重复一次，只是蝴蝶快飞到另一个美人头上。
【期间音乐骤变，杨玉环气势汹汹从舞台左侧上，念奴紧跟在后。
杨玉环 （唱） 怒冲冲，来后宫。
才压一个江梅妃，
又来一群争春燕。
妒嫉之火熊熊燃，
哪管君威不君威？
【杨玉环和念奴绕场行，行到宫门前。高力士率先看到她们，忙上前小心行礼。
高力士 哦，娘娘来了。娘娘千秋千秋！
杨玉环 哼！
【高力士知趣地退到一边。
【杨玉环倒背双手逐一逼视四美人。四美人被杨玉环的阵势震慑住了，默默侍立两旁，不敢
作声。
唐玄宗 怎么不玩了？（这才发现杨玉环，忙上前陪笑） 爱妃，原来是爱妃你来了。
杨玉环 啐！
（唱） 情话绵绵犹在耳，
转眼即忘却。
枉自侬眼儿望穿，
画栏凭遍，不见君回。
却原来，恩移情变，
暗牵这竞日闲花。
（唱最后一句时，手指着美人们，美人们吓得瑟瑟发抖）
唐玄宗 （继续讨好杨玉环，去拉杨玉环的手） 爱妃，不气，不气啦。
杨玉环 哼！ （甩开手背对唐玄宗）
唐玄宗 （用扇子轻敲杨玉环的肩膀） 爱妃，不气不气啦。
【杨玉环忽地转身，抢过唐玄宗的扇子，用力撕成碎片，扔在地上。仍不解气，还用脚使劲
踩几下。
唐玄宗 （发怒） 嗄，你！吔呸！
（除了杨玉环之外，其他人都吓得跪了下来）
（唱） 真也忒妒悍不逊，
是可忍，孰不可忍！
（白） 来啊！
【一太监上。
太 监 在。
唐玄宗 将贵妃…
【众人都焦急地等待着下文。杨玉环的表情由生气转为不相信，转为委屈。
唐玄宗 将贵妃遣回杨家！ （说完气呼呼背对观众站立）
【四美人幸灾乐祸，高力士和念奴摊摊手，杨玉环这才哭出来，用力甩一下袖跑下。念奴忙
起来。
念 奴 娘娘，娘娘！ （追下）
【气氛安静了片刻。高力士和四美人也起来。美人们去拉唐玄宗的手。
美人甲 万岁切莫为方才之事扫兴，一齐再玩乐吧！
其他美人 是啊，是啊，再玩乐吧。
唐玄宗 无趣，实在无趣！高公公，摆驾回宫。
【气呼呼下，高力士忙跟下。四美人欲留。
四美人 万岁，万岁！ （没留住，表情失落）
【二道幕落。
【二道幕又启。舞台右侧唐玄宗寝宫，舞台左侧杨家大厅。幕启时，舞台左侧灯暗，舞台右
侧灯亮。唐玄宗在屋里走来走去，唉声叹气。高力士小心作陪。
（唱） 无端惹起闲烦恼，
触目处总是生憎。
悔杀孤一时粗疏，
不解她情深妒亦真。
转念思来——
却惊喜，爱妃性单纯，
宛如清风一缕入宫墙，
教孤越发，越发生爱怜。
（夹白） 这半日，爱妃定是泪眼不干，想来真教孤心如刀割，恨不得即刻召她回宫。只是
——
（接唱） 万丈高台怎下阶？
寡人如何召回她？
嗐！
一太监 （端膳上） 请万岁爷用膳！
唐玄宗 （气恼） 不用不用，端下。
太 监 万岁爷保重龙体要紧，还是请用膳吧！ （把饭放桌上）
唐玄宗 大胆奴才，叫你端下还敢自作主张。来啊！
另俩太监 （上）万岁。
唐玄宗 将这个无知奴才拉下去打。
另俩太监 是。
端膳太监 万岁饶命！ （被拉下）
高力士 （察看唐玄宗的神色） （旁白）万岁似有悔意，待咱家来试探试探。
（白）万岁，娘娘玉体尊贵，不宜动用杨家器物，待咱家将娘娘日常所用送到杨家，不知万
岁允否？
唐玄宗 （顺着这个台阶下） 哦，高公公愿意送，就送去吧。
高力士 哦，领旨！ （欲下）
唐玄宗 回来。将寡人的膳食也一并送去吧。
高力士 （偷笑） 是。 （端膳欲下又转回）万岁，奴才还有一事相求。
唐玄宗 还有乜事？
高力士 娘娘遣回这半日，或许已知错悔过。现日近黄昏，咱家顺便将她接回，万岁意下如何？
唐玄宗 （暗喜，却故意语气冷淡） 由你自便，去吧去吧！
高力士 是。 （急下）
【舞台右侧灯暗，左侧灯亮起。杨玉环背对观众哭泣，念奴陪伴左右。韩国夫人、虢国夫人
和秦国夫人一起急急上。
三国夫人 哎呀！
（齐唱） 惊闻贵妃被遣回，
姐妹约齐来相劝。
（绕半场进杨家，行礼）娘娘千秋千秋！
【杨玉环转身，扶起姐姐，甩袖趴在韩国夫人肩上继续哭泣。
韩国夫人 妹妹你受委屈了！但想万岁何等威风之人，妹妹当众让他难堪，实也不该啊！
杨玉环 侬…
虢国夫人 是啊。再说，咱杨家有这样的荣华富贵全赖皇上圣恩。若是龙颜大怒，咱杨家往后可要怎
生是好？
杨玉环 这…
秦国夫人 姐姐也讲几句，妹妹切勿生气。妹妹你也忒小性了，哪个帝王不是三宫六院轮流转，哪里
能要求万岁爷专宠你一人呢。
杨玉环 哦—— （若有所思）
（唱） 听罢姐姐规劝语，
方知侬家忒鲁莽。
君恩向来若雨露，
侬家缘何使性子？
到如今，一朝逢怒，
宫门只怕难再进，
君恩如水东流去，
思来怎不悔恨迟。
【又是哭泣。姐姐们在一旁安慰。
内 报兮！高公公到府。
念 奴 高公公到此何事？
三国夫人 （劝杨玉环） 也许是万岁爷回心转意，妹妹速速出外迎接吧。
杨玉环 听凭姐姐主意就是。 （擦干泪，被姐姐们搀着出门）
【高力士带着两个太监和两个抬轿的人上。
高力士 娘娘千秋千秋！
杨玉环 免！不知高公公到此何事？
高力士 万岁爷特派我等为娘娘送来日用所需，还有御用膳食。
【杨玉环姐妹和念奴都大喜。
杨玉环 （白） 哦—— 哎唉！
（唱） 君王贵为天子尊，
却愿屈尊表悔意。
此恩此情古今罕，
思来又喜又羞惭。
侬不该一时意气，
恣意妄行教他难堪。
（白） 三位姐姐替侬收下。
三国夫人 是。 （接过礼物）
高力士 请娘娘用膳之后，准备上娇！
杨玉环 上轿？高公公，这又是何意呢？
高力士 万岁爷吩咐咱家，顺便接娘娘回宫。
（唱） 方悲宫门难再进，
却闻君王召回令。
霎时间转悲为喜，
遥对宫门谢君王。
（白）公公，即刻吩咐轿夫起轿回宫。
高力士 万岁所赐御用膳食，娘娘不用了？
杨玉环 不用了，即刻起轿回宫。
高力士 是。起轿回宫！
【杨玉环上轿，念奴到轿旁侍候。
【高力士骑马前行，轿夫抬轿跟随，三国夫人目送妹妹，如释重负。
【舞台左侧灯渐暗，三国夫人下。舞台右侧灯亮。唐玄宗在焦急地等待着，时而到门口看
看。轿子走了几步，杨玉环催着快点。
杨玉环 轿夫，烦请走快一点！
轿 夫 好，娘娘坐好了。 （加快脚步，绕场走）
杨玉环 （唱） 人坐花轿上，
心已飞深宫。
急见君王面，
只恨肋下无双翼。
【到唐玄宗寝宫前。高力士下马，杨玉环下轿。
高力士 禀万岁爷，娘娘回宫！
【唐玄宗跑出来，看到杨玉环，难掩喜色。二人深情对视，众人知趣退下。唐玄宗双手张开
做拥抱状。
唐玄宗 （深情呼唤） 爱妃，你受委屈了！
杨玉环 君——王！ （飞奔扑到唐玄宗怀中，抽泣片时，又跪下认罪） 臣妾无状，多谢君王不究之
恩！
唐玄宗 爱妃快快请起，原是寡人之错！
【杨玉环只是哭，唐玄宗用手替她拭泪。
后 台 （伴唱） 从今识破愁滋味，
恩情更添几多倍。
似赵家飞燕在昭阳，
三千宠爱集一身。
【二人相拥而下。
【幕前。
杨国忠 （气呼呼上） 唉！
（唱） 忘恩负义安禄山，
狼子野心迹昭然。
几番报与圣上知，
奈何圣上恩宠他，
下官之言不肯信，
着实可恨又可恼。
（白）下官杨国忠，外凭右相之尊，内恃贵妃之宠，满朝文武，谁不趋承？独有安禄山那
厮，仰赖万岁宠幸，竟不念下官救命之恩，每每出言顶撞。好是可恨也！为解此恨，下官
时刻留意那厮动静，且喜寻到不少其反心迹象，曾报与万岁知道。奈何万岁对他恩宠甚
崇，总是不听下官之言。真是可恼也！万般无奈，如今只好使出最后一招，待吾获得贼子
罪证之后，再作道理。
一将士 （上） 见过丞相！
杨国忠 免！
将 士 丞相传唤何事？
杨国忠 你可吔… （附耳交代事情，一手做砍杀的动作）
将 士 遵命！ （急急下去）
【杨国忠“嘿嘿”冷笑着也下。
【幕启。安禄山站在高处视察番将们训练，看到部下雄赳赳气昂昂耍刀弄枪赫赫生威，大
喜。
安禄山 妙啊！
（唱） 夙怀大志，久蓄异谋。
且喜跳出樊笼，
正好暗图大事。
汉兵全已换番将，
羽翼渐丰事待举。
只需找寻一借口，
听俺一声把令下。
（白） 俺安禄山，自被引荐之后，大得圣上宠幸，受封东平王爵，一向在朝。叵耐杨国忠那
厮，与咱不和，万岁只好派俺出镇范阳，借此机会俺正好暗图大计。只因唐天子待俺不薄，
思量等他身后方才起兵。可恨杨国忠那厮，几番奏明圣上，说俺反形大著，请万岁急加诛
戮。天子虽然不听，但俺若不早图，恐早晚遭其暗算，故此，近日加紧操练部下。如今时
机成熟，只欠一个借口。 （向全军喊话） 全军打起精神，不得懈怠！
番 将 是！ （重新抖擞精神）
内 报兮！
一番仔 （上）禀元帅，长安家中送来急书一封。 （递信）
安禄山 （从高处下来） 嗄，乜事需急书禀报？ （拆信，读信） “杨丞相派人擅自闯入咱家中，四处
翻找，家奴拦阻，全遭杀害！” 哇呀呀呀！真是气煞俺也！
（唱） 杨贼做事太猖狂，
竟敢虎口来拔牙。
（夹白） 哇呀呀呀！（思忖）有了！
（接唱） 且待俺——
借诛戮杨贼为由，
举兵杀入那西京。
顺夺唐室江山，
遂我平生大志。
（白）全军听着！
番 将 在！
安禄山 挂起旌旗，吹起号角，擂起战鼓，随本帅立即打入西京！
番 将 得令！
【番将们执旗、吹角、擂鼓，浩浩荡荡绕场下。安禄山最后下。
【幕前。七夕夜幕降临时，高力士挑灯引领唐玄宗上。唐玄宗已经年过七旬，仍精神矍铄。
（唱） 秋光静，
碧沉沉轻烟送暝。
雨过梧桐微做冷，
银河宛转，
纤云点缀牵牛织女星。
【一阵笑声随风传来。
唐玄宗 （诧异） 咦，这好像爱妃的声音。高公公，你说这笑声从何而来？
高力士 好像从长生殿那边传来。
唐玄宗 哦—— （看了看）高公公，随孤悄悄前去，觑个分明。
高力士 奴才遵命。
【二人下。
【幕启。长生殿内部景。舞台正中有张桌子，桌上摆放先皇们的灵位。念奴手捧香盒引领杨
玉环从左侧上。绕场行一圈，做进殿的动作。念奴摆放好香炉，递一支香给杨玉环。
念 奴 娘娘请拈香！
【杨玉环接过香，向灵位下跪叩拜。
念 奴 这第一柱香娘娘要求甚乜呢？
杨玉环 这第一柱香嘛！
（唱） 第一柱香玉环求先祖，
保佑君王他长生不老。
【杨玉环把香递给念奴，念奴插在香炉上，之后递上第二支香。
念 奴 那这第二柱香呢？
杨玉环 这二柱香嘛！
（唱） 二柱香伏祈天上双星，
保佑钗盒情缘——
念 奴 保佑钗盒情缘怎样呢？
杨玉环 （接唱） 保佑钗盒情缘久久长，
莫使做秋风扇冷。
（又做叩拜动作，口里暗祝声声，之后又把香递给念奴）
【唐玄宗和高力士悄悄从舞台右侧上，径自进殿。
唐玄宗 爱妃，寡人也来了。
念 奴 （插好香） 万岁爷乜时到此？ （扶杨玉环起身）
杨玉环 臣妾见过万岁！
唐玄宗 （扶起） 免！爱妃方才拈香祈求甚乜呢？
杨玉环 第一柱香祈求君王长生不老！
唐玄宗 爱妃如此厚意，寡人感激不尽！那第二柱香呢？
杨玉环 （含羞） 这第二柱香嘛，是求双星保佑，保佑君王对臣妾的恩情长长久久，钗盒永不单分。
唐玄宗 吔，寡人对爱妃之情坚如金钿，何须再求？
杨玉环 （玩笑）言虽如此，可是侬还是放心不下啊。
唐玄宗 爱妃如若不信，孤可与你一同盟誓。
杨玉环 那好。
唐玄宗 念奴，取香过来。
念 奴 是！ （各递一支香给唐玄宗和杨玉环）
【唐玄宗拉着杨玉环一起面对观众跪下，举目望天。
唐玄宗 双星在上，孤李隆基与杨玉环情重恩深，愿生生世世为夫妇，永不分离。
杨玉环 是啊，侬与君王——
（唱） 在天愿为比翼鸟——
唐玄宗 （接唱） 在地愿为连理枝。
唐、杨 （合唱） 若使有渝此盟，
但请双星鉴之。
（一起拜了几拜，把香递还念奴）
【念奴把香插到香炉上。
唐玄宗 （扶起杨玉环） 爱妃，该放心了吧？
杨玉环 （撒娇） 君王，你啊！
唐玄宗 哈哈哈！是了，寡人今夜心情愉悦，欲再欣赏爱妃为孤新曲所编的《霓裳羽衣舞》，不知
爱妃意下如何？
杨玉环 承蒙君王不弃，臣妾自当从命。
唐玄宗 那好，一齐摆驾梨园。
其余仨 （齐应） 是！
【高力士和念奴在前，唐玄宗扶着杨玉环在后，一起下。光暗，撤去台上桌子。
【二道幕启。光复亮，梨园内部景。舞台中央有台阶，唐玄宗坐在台阶上面的椅子上，高力
士侍立在旁。宫女们先出来舞一阵，杨玉环随后出来领着宫女们继续舞动。唐玄宗在台阶
上带笑欣赏。
杨玉环 （边舞边唱）
（唱） 天阙沉沉夜未央，
碧云仙曲舞霓裳。
罗袖动香香不已，
红蕖袅袅秋烟里。
轻云岭上乍摇风，
嫩柳池边初拂水。
缓歌慢舞凝丝竹，
常得君王带笑看。
【鼓声骤发。
唐玄宗 （诧异，起身） 嗄，鼓声从何而来？
【鼓声一阵紧似一阵，杨玉环和宫女们停止跳舞，宫女们下。唐玄宗走下台阶，高力士陪伴
左右。这期间——
后 台 （伴唱） 渔阳鼙鼓动地来，
惊破霓裳羽衣曲。
渔阳鼙鼓动地来——
（前两句节奏快，后两句节奏放缓）
一太监 （急上）禀万岁，大事不好了！
唐玄宗 何事慌张？
太 监 安禄山…安禄山起兵造反了！
唐玄宗 啊，竟有此事？潼关军情如何？
太 监 尚未获知消息。
唐玄宗 再探！
太 监 是！ （跑下）
杨国忠 （火急火燎上，气喘吁吁） 哎呀万岁！潼关…潼关失守，安禄山…安禄山不日就要杀到长安
来了！
唐玄宗 （大惊失色） 哦—— （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杨玉环 （忙扶住）君王仔细仔细！
唐玄宗 （唱） 晴天霹雳一声响，
唬得寡人——
心惊胆颤，魂飞魄散。
杨玉环 君王仔细仔细！
唐玄宗 （稳住情绪，转向杨国忠） 杨卿可有退敌之策？
杨国忠 臣曾再三启奏，安禄山必反，陛下不听，今日果成事实。事起仓促，微臣安有退敌之策？不
如权时幸蜀，以待天下勤王。
唐玄宗 就依卿你所言。即刻传旨，诸皇子及卿家三姊妹，明早随驾前往蜀地。
杨国忠 领旨！ （急下）
唐玄宗 高公公。
高力士 奴才在！
唐玄宗 传令龙武大将军陈玄礼，统领羽林军士三千，速速整备军马，明早扈驾西行。
高力士 领旨！ （急下）
唐玄宗 （转向杨玉环） 爱妃，咱二人回宫去收拾行装吧。
杨玉环 臣妾遵命。（搀扶着颤巍巍的唐玄宗，小跑下）
【幕启。舞台右侧有牌显示“马嵬驿”，驿站内摆放简陋的桌椅。禁军首领陈玄礼骑马从舞台左
侧上，禁军们秉旄仗钺跟随其后，绕场行。唐玄宗和杨玉环同坐四人抬的轿子上，高力士和
念奴在轿子两侧侍候。杨国忠骑马压后。
唐玄宗 哎呀！
（唱） 匆匆避贼就征途，
人跋涉，路崎岖，
何日到成都。
京华渐远心渐冷，
半副銮驾伴栖遑。
可怜爱妃娇慵惯，
怎样支吾这蜀道难？
【唐玄宗唱最后一句时，杨玉环做出因颠簸难受的动作和表情，唐玄宗忙扶住。
杨玉环 嗄！
（唱） 霓裳羽衣曲未终，
匆匆避贼就征途。
曲中欢情今犹在，
睁眼却惊蜀道难。
可怜君王古稀年，
哪堪劳途奔波苦？
【禁军们已绕到舞台左侧。唐玄宗和杨玉环的轿子在舞台中央。杨国忠在右侧。
陈玄礼 （下马）禀万岁，已到马嵬驿，请万岁爷暂住銮舆，进内安歇。
唐玄宗 迈住轿。
【唐玄宗和杨玉环下轿，杨国忠下马。
杨国忠 日已过午，待微臣出外寻些食物，与万岁娘娘充饥。
唐玄宗 有劳丞相了。
【杨国忠从舞台左侧下。高力士扶着唐玄宗，念奴扶着杨玉环一起进驿站休息。
郭从谨 （提饭上） 听说皇上西巡，暂驻马嵬驿内。老汉煮得一碗麦饭，特来进献，以表一点敬
心。 （看见陈玄礼，忙上前招呼） 烦请将军进内禀报一声，说野老郭从谨特来献饭。
陈玄礼 且等。 （走到驿站门口） 禀万岁，有一野老前来送饭。
唐玄宗 （有气无力） 准他进见。
陈玄礼 是。（转向郭从谨） 万岁准你进见。
郭从谨 多谢将军！ （提饭进，行礼） 草莽小人见过万岁娘娘！
唐、杨 （齐声）快快请起！
郭从谨 谢万岁娘娘！ （起身）
唐玄宗 请问老汉姓乜名乜？作何营生？
郭从谨 小老姓郭名从谨，白首躬耕，共庆时康。蓦然听闻变起，凤辇游巡，无限惊惶。聊将一盂
麦饭，匍匐向旗门陈上。愿万岁不嫌粗粝！ （做递饭动作）
唐玄宗 多谢野老一片诚心！高公公，接饭过来。
高力士 是！ （接饭、递饭）
唐玄宗 （打开饭） 哎唉！
（唱） 平素里，
珍馐百味犹嫌调和无当；
今日里，
粗粝麦饭已是求之不得。
抚昔思今——
抚昔思今泪涟涟。
（白）这都是孤之不明，以致于此。嗐！（摇摇头，把饭先放桌子上） （对郭从谨） 你且
退下。
郭从谨 是，万岁保重龙体，小人告退。 （下）
【舞台右侧暂隐去。
【舞台左侧，禁军个个无精打采、垂头丧气，随意歪站着、蹲着或索性坐地下。陈玄礼也坐
在他们中间，十分疲惫。禁军们纷纷发怨言。
禁军甲 嗐，从一早到现在一粒米未吃，哪里还有力气再向前走？
禁军乙 是啊。而且仓促离开长安，不及告知家人，乜时才能转回呢？
禁军丙 不知乜时扫平贼寇？这越走越远，乜时才能到头呢？
禁军丁 这都是杨贼所害。若非杨贼弄坏朝纲，安禄山哪里敢造反？
众禁军 （义愤填膺） 说得没错。杀死杨国忠！杀死杨国忠！杀死杨国忠！
陈玄礼 （起身）肃静，肃静，不许闹事。
众禁军 杀死杨国忠！杀死杨国忠！杀死杨国忠！
陈玄礼 哎呀！
（旁唱） 群愤突起难镇压，
束手无策急煞人。（思考）
不如顺水来推舟，
平复众怒，为民除害。
（旁白） 不，不能如此鲁莽。如若本将以下犯上，除掉杨丞相，万一万岁怪罪下来，到时
如何摆脱干系？ （思忖片时，眼睛一亮） 是了，闻说太子与杨丞相暗有仇怨，吾何不征
求太子之意？妙妙妙，此计甚妙。（叫来一个禁军，耳语两句）
【禁军下，悄悄带李亨上。
陈玄礼 （行礼）末将参见殿下！
李 亨 免！
【陈玄礼把太子拉到一旁，附耳低语。
陈玄礼 殿下你看，将士们如此愤怒，何不…（做出杀的动作）
李 亨 哦——
（旁唱） 杨贼屡阻我继位，
咬牙切齿暗怀恨。
今日千载逢良机，
何不借刀杀奸贼？
（欲作“杀”的动作回应陈玄礼，又迟疑，旁白） 不可不可，此事不宜明示，还是含糊其辞为
好。
陈玄礼 殿下意下如何？
李 亨 此事与我无干，将军主意就是！先告辞了。 （下）
陈玄礼 殿下，殿下。（摊摊手，思考几秒钟，恍然大悟） 是了，太子虽无明示，但其意已明。待
本将立即授意部下。六军过来听令！
众禁军 是！
【禁军围成一圈，陈玄礼站在中间向他们低声交代事情，禁军们频频点头。这时，杨国忠拿
着几个胡饼上来。
杨国忠 唉，走遍集市，只寻得这几个胡饼。先拿去给万岁充饥再说。 （刚要走向驿站门口，只听
得一个禁军喊起来）
禁 军 杨贼来得正好。
【禁军们听见喊声，一下子过来将杨国忠团团围住，刀半拔出鞘。陈玄礼退到后面看热闹。
杨国忠 （惊慌） 汝等意欲何为？
禁 军 你死期已到，休再多问。 （步步逼近）
【杨国忠左右藏躲，瞅个机会就要跑向驿站。两个禁军立即抓住他，把他推往舞台左侧角
落。他一路喊叫。
杨国忠 万岁娘娘救我一命啊！ （话音未落，已经刀起头落）
禁军甲 杨贼已死，待我出去，把杨家姐妹也一并杀死。 （挥刀下）
【舞台右侧灯亮。唐玄宗和杨玉环闻声走到驿站门外。
唐玄宗 （问陈玄礼） 陈将军，方才外面何事喧哗？
陈玄礼 （跪下） 哎呀万岁，末将有罪了！杨丞相专权召乱，六军激怒，将他…将他杀死了！
【唐玄宗大惊。
杨玉环 哦——（双手哆嗦着后退，连连摇头）
（唱） 闻听噩耗魂魄飞，
顿觉天旋地也转。
可怜大哥身首异处，
不忍近看悲泪涔涔。
（哭） 大哥！ （转身背对观众）
陈玄礼 求万岁赦免我等之罪！
唐玄宗 （向陈玄礼） 罢了，覆水难收，孤赦汝等无罪就是。
陈玄礼 谢万岁！（起身）
唐玄宗 立即传旨，六军扈驾继续向前。
陈玄礼 遵旨！六军听令！
众禁军 在！
陈玄礼 万岁有旨，六军扈驾继续向前！
禁军乙 不！杨贼虽诛，贵妃尚在。不杀贵妃，誓不扈驾！
众禁军 （附和声此起彼伏） 是，杀死贵妃！杀死贵妃！杀死贵妃！
杨玉环 （大惊） 哎呀！
（唱） 见全军怒容满面侬心惊，
慌乱中急寻君王求庇护。
（躲到唐玄宗背后） 君王，救救臣妾！
唐玄宗 （张开双臂，做出保护的动作） 爱妃莫怕。各位将军，快快扈驾向前吧！
禁 军 不，杨贼已死，贵妃也不能留在人间！
众禁军 杀死贵妃，我等才愿扈驾向前。
唐玄宗 这话从何说起？从何说起？
（唱） 丞相纵然有罪已诛杀，
爱妃身居深宫何所干？
陈玄礼 哎呀万岁啊！军心已变，如之奈何！贵妃虽则无罪，丞相实为其兄，今贵妃在陛下左右，
军心不安。若军心安，则陛下与社稷安矣。望陛下三思三思！
唐玄宗 哦——
（唱） 将军之言惊醒孤，
军心已变社稷危。
众禁军 不杀贵妃誓不扈驾！
唐玄宗 （接唱） 保爱妃抛社稷心不甘，
杨玉环 君王！ （哀求）
唐玄宗 （接唱） 为社稷弃爱妃心不忍。
江山美人难两全，
这教寡人怎奈何？
众禁军 杀死贵妃！杀死贵妃！杀死贵妃！
杨玉环 君王！
【唐玄宗沉吟良久，面对六军的愤怒哆嗦着后退；面对杨玉环的苦苦哀求又无奈地摇头。
杨玉环 罢罢罢，罢了！
（旁唱） 侬家久沐君王恩，
三生三世难报答。
只要君王社稷安，
妾身虽死何足惜？
（跪到唐玄宗面前） 君王不必为难，今事危急，请赐臣妾自尽而死，以定军心！
唐玄宗 爱妃你好是妄言！卿若先去，孤生有何趣？
杨玉环 君王深情，妾感激不尽。但事已至此，无路求生。若再留恋，倘玉石俱焚，益增妾罪。望君
王舍妾之身，以保社稷！
唐玄宗 这…
高力士 （拭泪跪下） 娘娘既慷慨捐生，望万岁爷以社稷为重，勉强割爱吧！
陈玄礼 （也跪下） 万岁宜当机立断！
唐玄宗 （听到喊声双手再次哆嗦起来，最后跺了一下脚） 唉，罢了！ （好像用全身的力气在说
话） 但凭…但凭爱妃…但凭爱妃主意就是！ （说完掩面背对观众）
【高力士和陈玄礼起身，念奴搀扶杨玉环起来。杨玉环表情平静，向唐玄宗深深拜了几拜。
后 台 （伴唱） 依依拜别表谢意，
多谢君王十载恩。
依依再拜表谢意，
多谢君王十载情！
【杨玉环拜别唐玄宗之后就要跑下，忽又停住脚，含泪吩咐高力士。
杨玉环 高公公。
高力士 （哭）娘娘。
杨玉环 圣上春秋已高，侬死之后，只有公公是旧人，能体圣意，须小心奉侍为是。
高力士 奴才晓之！
【杨玉环再次回头深情凝视唐玄宗的苍老后背，然后咬咬牙，甩一下袖，跑下。
念 奴 娘娘！娘娘！ （跟下，大叫一声） 娘娘啊！ （又急急上）禀万岁，娘娘她…
唐玄宗 （转身，急问）娘娘她怎样？
念 奴 娘娘她…她…她已缢死在梨树之下了。
唐玄宗 （整个人呆住，突然撕心裂肺哭喊） 爱——妃——啊！ （踉踉跄跄跑了几步，摔倒在地，
向舞台里面边爬边伸手，好像要把杨玉环抓回来似的） 爱妃！ （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高力士、念奴和陈玄礼见状暗暗垂泪。禁军们怒气已消，也转身掩面垂泪。这期间——
后 台 （伴唱） 六军不发无奈何，
香魂一缕挂梨树。
君王掩面救不得，
此恨绵绵无绝期，
无绝期…
后 台 （伴唱） 一载之后乾坤扭，
贼叛稍平江河未改。
叹只叹，
太子继皇位，
皇上变上皇，
迁居西宫南，
惟赖追忆遣凄清。
【幕启。雨夜，西宫南内太上皇寝宫景，凄凉，萧瑟；舞台灯光稍暗。舞台右侧有床有桌
椅。白发苍苍的唐玄宗身着病装，由高力士搀扶上。
唐玄宗 嗄！
（唱） 相思透骨沉疴久，
老迈之躯添消瘦。
伤独夜，恨闲宵，
挑尽灯花眠不得。
猛想着旧欢娱，
止不住泪如倾，
泪如倾。
（白） 寡人自幸蜀中，不觉一载有余。且喜西京恢复，回到此间。但见离宫寥寂，景苍
凉，却教孤好不伤心！ （突然听到外面有声音，问高力士） 高公公，这是甚乜声音？
高力士 （细听） 禀太上皇，这是雨声，还有檐前的铃声。
唐玄宗 哦—— （细听） 果然是雨声，还有檐前的铃声。
（唱） 这雨声淅淅零零，
一片凄然心暗惊。
这铃声咿咿哑哑，
好似乜人啼哭声。
雨声铃声相应和，
一点一滴又一声。
一点一滴又一声，
似孤血泪交相迸。
（夹白） 孤好悔啊！
（接唱） 悔孤仓皇负了卿，
仓皇负了卿。
说甚乜生生世世永相随，
却兀自半道把卿抛。
（夹白） 是寡人违了誓盟，负了卿的深情。真是羞杀寡人也！孤当初若执意救卿，六军未
必直犯君王；纵然犯了又何妨，泉台上，倒博得永成双。嗄！
（接唱） 叹如今苟且偷生，
有甚风光在余生？
只落得肝肠寸断，
只落得悔泪万行。
（夹白） 爱妃，你可知寡人日日都在思念你，可是你…你真也是狠心啊！
（接唱） 悠悠生死别一年，
魂魄不曾入梦来。
（白） 爱妃啊！ （又哭）
高力士 太上皇切勿伤心过度，保重龙体要紧！
唐玄宗 是了，高公公，寡人前日命你派人去改葬爱妃遗体，事情如何？
高力士 回太上皇，所派之人尚未回宫，故此不知事情如何。
【高力士扶着唐玄宗去坐下。
一太监 （上，白） 领命前往马嵬驿改葬贵妃遗体，惊奇不见遗体踪影，倒是发现两项东西。恐怕
太上皇心里着急，故此一回宫即来禀报。（进，行礼） 奴才拜见太上皇！
唐玄宗 （起身）快快请起！事情如何？
太 监 启禀太上皇，贵妃坟茔打开之后未见遗体。
唐、高 （齐声） 嗄！未见遗体？
太 监 是，未见遗体。
唐玄宗 这才几时，遗体就已不见，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呢？
（唱） 难道已化尘土？
或难道——
化云化烟，
飞去无影踪？
（白） 爱妃，你好是狠心！寡人有心弥补也不能如愿了！
太 监 太上皇切勿伤心，奴才虽未寻得贵妃遗体，却在穴中发现两项东西，特地带回。请太上皇一
观！ （递上）
唐玄宗 （看到东西，双手颤抖接过） 哦，是金钗钿盒！ （进入回忆状态）
杨玉环 （内唱） 爱杀这双头旖旎，
这两扇团圞（luan）。
【这期间高力士示意太监退下。
唐玄宗 爱妃，这也是孤之所愿啊！
高力士 太上皇您… 还好吗？
唐玄宗 哦哦哦，无妨无妨。嗄！
（唱） 目睹旧物思旧人——
错认定情初，
夜入兰房时。
娇怯怯羞答答，
轻偎低傍。
想今日，
物是人非事事休，
禁不住泪又流。
高力士 太上皇，旧事已过，不想也罢。时已不早，还是早些安歇吧。
唐玄宗 也好！ （把金钗钿盒暂放桌上）
【高力士扶唐玄宗上了床，自己关好门，默默退下。
【一阵轻烟中，杨玉环翩翩上台。
（唱） 死生别离两悠悠，
人不见，情未了。
未知君王人健否？
纵然无恙，料也为侬心碎。
（走到床前，掀开纱帐，深情凝视睡梦中的唐玄宗，轻声呼唤）君王！（小声哭泣）
【唐玄宗恍惚中听到声音，忙坐起，出了纱帐，拉起杨玉环的手，上下端详她。
唐玄宗 爱妃，果然是爱妃！爱妃，你教孤想得好苦啊！
杨玉环 （用手抚摸唐玄宗消瘦的脸庞） 几时不见，君王容颜如此憔悴，教臣妾好不心痛！
唐玄宗 爱妃，你可知，寡人好悔啊！
（唱） 悔不该——
六军面前全无主张；
悔不该——
未曾拼却全力救卿命。
（连连作揖赔罪）
杨玉环 君王切勿如此，君王！
（唱） 想那日，
兵刃纵横情势危，
君王怎能救臣妾？
况且妾甘就死无怨尤，
恳请君王切勿再伤悔，
免教妾身泉下心挂牵，
免教妾身泉下心挂牵。
（唱） 爱妃语殷殷，
寡人须听从。
从今不再空伤悔，
免教爱妃心挂牵。
杨玉环 如此，臣妾也就放心了。
【鼓打五更。
杨玉环 时已不早，臣妾该去了。（随着轻烟欲飘下）
唐玄宗 爱妃留步留步！ （从桌上拿起金钗钿盒，轻轻放到杨玉环手里）
（唱） 但将旧物表深情，
钿盒金钗寄将去。
【杨玉环把金钗上镶有黄金饰物的那一股以及钿盒镶有金花的那一扇交还唐玄宗。
杨玉环 （唱） 钗留一股盒一扇，
钗擘黄金盒分钿。
但教心似金钿坚，
天上人间会相见。
唐玄宗 （唱） 但愿心似金钿坚，
天上人间再相会。
杨玉环 臣妾去了！君王保重，保重！
【杨玉环缓缓退往舞台内，依依惜别。唐玄宗拉住杨玉环的衣袖，久久不放。 画面就此定
格。
后 台 （伴唱） 钗留一股盒一扇，
天上人间会相见！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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