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相如与卓文君（或叫《凤求凰》）
（根据莆仙戏旧本以及其他剧种综合改编）
【剧情简介】
西汉大才子司马相如因在朝不得志，回到成都故里，静待东山再起。好友临邛县令王吉邀其前往临邛相会。临邛巨富卓王孙喜交权贵与名士，邀请二人到府赴宴。司马相如闻说卓府千金卓文君善弹琴，欣然答应前往。宴会上，生性风流的司马相如弹奏了一曲《凤求凰》，卓文君听罢心潮澎湃，和了一曲表白心迹，二人就此擦出火花…
司马相如托好友王吉向卓王孙提亲，卓王孙嫌他穷不肯答应。卓文君无奈之下，夜奔相如，二人同回成都。成家之后，生活陷入窘困，并非俗流的卓文君提议回临邛开酒馆，司马相如同意了妻子的提议。卓王孙得知女儿、女婿在街头开酒馆，感到颜面丧尽，喝令家丁砸烂酒馆。千钧一发之际，圣旨到… 原来，新皇武帝看到司马相如之前所写的《子虚赋》后，龙颜大悦，特下旨封他为中郎将，出使西南夷，安抚西南百姓。
司马相如出使西南三年，公务上其功赫赫，个人却受到同乡茂陵女的诱惑。卓文君得知后，慧心谱写了一首《白头吟》，遥寄与他。司马相如读完《白头吟》，又愧又悔，浪子回头，回家与妻子团聚。
【场次】
第一场 赠赋
第二场 会友
第三场 和琴
第四场 夜奔
第五场 窘困
第六场 卖酒
第七场 送行
第八场 诱惑
第九场 回信
第十场 团聚
【人物】
司马相如——字长卿，喜读书练剑，善弹琴。
卓文君——卓王孙之女，新寡在家，善弹琴。
卓王孙——卓文君之父，临邛巨富，喜交权贵与名士。
王 吉——临邛县令，司马相如的好友。
琴 童——司马相如的仆从。
凤 箫——卓文君的贴身丫鬟。
杨得意——伺候汉武帝的太监，司马相如的同乡。
程 豹——与皇家有亲，贪慕卓文君的美貌。
茂陵女——司马相如任中郎将时看上的女子。
家丁、随从若干
【幕启。司马相如成都的家，一贫如洗，只有简陋的桌椅。司马相如坐着读书，略有所思，
离座起身。
司马相如 （唱） 手捧诗书忽思往事——
司马相如也曾风光，
事景帝封武骑常侍；
后因病免官游大梁，
又承梁王优礼相待。
奈何好景不长久，
梁王不幸早薨逝，
朝中再无真知音，
故回成都归桑梓。
（夹白） 小生司马相如，表字长卿。景帝之时曾封武骑常侍，因病免官后又蒙梁王赏识，
真是风光一时啊！奈梁王薨逝，朝中再无知音，乃回成都故里。家贫无以为业，聊以读书
弹琴作乐，静待东山再起。
（接唱） 环顾家中徒四壁，
不急不躁琴书作乐。
困龙得水终有时，
静待时机重飞腾。
（白） 嗄，琴童何在？
琴 童 （内） 来了来了。（上）公子呼唤何事？
司马相如 琴童，取出那篇新赋，容学生再推敲一番。
琴 童 嗐，又要做不当饭吃的事情。我说公子啊，古语说：“坐吃山空。”你看，你没什么家产，没
打算去赚钱谋生，整日不是弹琴喝酒，就是吟诗作赋。难道会有金条夹在书缝里，你这么用
功？
司马相如 狗奴才，胆敢教训起主人来？
琴 童 不敢，不敢。
司马相如 还不速速取出来。
琴 童 马上去，马上去。（旁白）随便，爱做什么做什么，吃空了与我什么相干。（嘟嘟囔囔
下，取赋上） 公子，你新作的文章在这里，给，拿去看。
司马相如 （接赋）好，待我看来。 （坐下）
琴 童 我来磨墨。 （磨墨）
【司马相如边看边改。
杨得意 （内）马来。（骑马上） 唉！
（唱） 先皇景帝不喜赋，
新皇武帝偏好赋。
君有千种万万样，
一朝天子一朝臣。
策马扬鞭不辞劳，
拜访司马回故乡。
求他曾我一新赋，
进呈新君邀圣宠。
（白） 先皇景帝不喜辞赋，新皇武帝偏偏爱辞赋。唉，为讨新皇欢心，咱家特此回乡，来
求司马先生赠赋一篇。时候不早，须速速向前。（绕场行）你看，司马先生家到了，待咱
家下马。（下马，敲门） 里面谁是？
琴 童 来了。 （开门）原来是一位公公，公公你要找甚乜人？
杨得意 咱家杨得意，特来拜访司马先生，劳烦替禀。
琴 童 且等。禀公子，门外有一公公，自称杨得意，前来拜访公子。
司马相如 哦，原来是杨公公到此，快快有请。 （起身）
琴 童 吆。公公请入内！
【杨得意进屋。
司马相如 不知杨公公大驾光临，相如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杨得意 吔，是咱家冒昧前来打扰，先生何消如此。
司马相如 杨公公请坐！
杨得意 先生同坐。
【二人入座。琴童搬椅子给杨得意后，站到司马相如身旁。
司马相如 杨公公今日到此，不知有何公干？
杨得意 并无公干，乃为私事而来。
司马相如 哦，甚乜私事？
杨得意 先生！
（唱） 先生听我说分明，
新皇雅好辞与赋。
特求先生赠一篇，
咱家回京表忠心。
司马相如 原来杨公公是为此事而来。
杨得意 正是。请先生念及咱家千里迢迢而来，慷慨赠赋一篇，切勿推辞。
司马相如 赠赋乃是小事一桩，只是啊…
杨得意 只是甚乜呢？
司马相如 杨公公啊！
（唱） 小生自愧学疏才浅，
所作辞赋先皇不喜。
只怕新皇也嫌弃，
小生安敢再献丑？
杨得意 吔，武帝与景帝所好不同，武帝久仰先生大名，憾未能亲身求教，先生何必如此过谦！
司马相如 这… 既然如此，小生正好有一篇新作的赋，杨公公带回就是了。（起身，递赋）
杨得意 哦。 （起身，接过，阅读） “楚使子虚使于齐，王悉发车骑，与使者出畋。畋罢，子虚过
奼乌有先生，亡是公存焉。” 这里面写的“子虚乌有”，咱家看得头都晕了，怎么还是不懂先
生你在说些甚乜？
司马相如 公公带回，请万岁一观。万岁若然好赋，自然明白。
杨得意 如此多谢先生！咱家告辞了。
司马相如 送过杨公公！ （欲送出门）
杨得意 （拱手）先生留步。
【相如拱手还礼。杨得意出门，骑马，下。
琴 童 公子啊，我看你实在也太大方了。
司马相如 此话怎讲？
琴 童 公子你搜肠刮肚想一篇文章也不是那么容易，别人说几句好话，你就送给他。再说，写文章
的纸也是用钱买的，他都不留下几文钱就拿走，咱还得倒贴本钱给他。
司马相如 （发笑） 小奴才，你哪里知道，今日赠他一篇赋，日后可能换来荣华富贵。
琴 童 当真？
司马相如 自然当真。
琴 童 这还差不多。
司马相如 哎呀，忽然记起一件事。
琴 童 乜事？
司马相如 同窗好友王县令前几日派人邀我相见，学生已答允他。眼见日期将近，今日必须启程，前
往临邛，你速速去收拾行李。
琴 童 那好，奴才这就去收拾。（下）
司马相如 （向内喊）别忘了带上绮琴。
琴 童 （内应）知道。
【相如微笑摇头，下。
——幕落——
【幕启。临邛郊外。王吉县令骑马上，一随从在前面牵马。
王 吉 （唱） 良朋远方来，
本县喜不胜。
策马出郊迎，
尽到同窗情。
（夹白） 下官临邛县令王吉便是，同窗好友司马长卿今日光临敝邑，本县亲自来迎接，以
尽同窗之情。（看了看）
（接唱） 见前面沙尘飞扬，
耳边隐隐马蹄声。
莫非长卿他来到，
待我快马又加鞭。
（快步绕场）
【司马相如骑马上，琴童在前面牵马。琴童身上还背着绮琴和包裹。
司马相如 （唱） 离开成都奔临邛，
好友久别盼相逢。
不觉已到临邛地，
前面好似王吉兄。
【两人碰头。
王 吉 长卿，你来了。
司马相如 王兄。
【二人下马。
司马相如 王兄亲自出郊相迎，相如愧不敢当。
王 吉 吔，长卿光临敝邑，顿令敝邑生色不少。本县无以为报，略尽地主之谊，也是理所当然。
司马相如 还是王兄会说话。
王 吉 过奖，过奖。哈哈哈…
随 从 老爷，你看日已沉西了。
王 吉 果然时已不早。长卿，本县已安排妥当，请你先到都亭安顿，多住几日，咱二人也好促膝长
谈。
司马相如 客随主便，敢不从命？
王 吉 那好，长卿请！
司马相如 王兄请！
【两位仆人为各自的主人牵马。王吉和相如正要分道扬镳下…
王 吉 （想起什么）长卿留步留步。
司马相如 王兄还有乜事吩咐？
王 吉 还有一事相告。
司马相如 王兄请说。
王 吉 敝邑富商卓王孙，生性好客。他听说本县好友长卿你到此，特邀咱二人明日到他府上赴
宴。
司马相如 此人雅俗如何？
王 吉 王孙虽非雅人，但其有一女，名唤文君，也善弹琴，琴技堪与长卿一比。
司马相如 哦，卓女既有此技，相如倒想领教领教。只是…
王 吉 只是甚乜呢？
司马相如 只是相如与卓家素昧平生，怎可随意叨扰？
王 吉 吔，他既诚意相邀，不去反而失礼了。
司马相如 既如此，但凭王兄主意就是。
王 吉 那好，明日一同前往。长卿请了！
司马相如 请了！
【二人分头下，两位仆人也追随主人跑下。
【幕前，卓家花园。卓文君郁郁寡欢上。
卓文君 嗄！
（唱） 秋风萧瑟黄叶飘，
红颜薄命苦寂寥。
新婚不久夫夭亡，
文君无奈回父家。
从此心灰意也冷，
琴书棋画懒怠动。
昼听蝉鸣待日斜，
夜数更残泪长抛。
凤 箫 （上）小姐，你又独自一人在这花园里伤心流泪。
卓文君 凤箫，你到此做乜？
凤 箫 老爷叫小婢告知小姐，今日府中宴请贵客，要将小姐房中的绮琴搬到华堂之上。
卓文君 此等小事，由爹爹主意就是了。
凤 箫 老爷还说，要小姐去为宾客弹琴抚曲。
卓文君 凤箫，你去禀告爹爹，就说奴家乃是新寡之人，不便席前侍候。
凤 箫 小姐，听说宾客之中有一位叫死马…
卓文君 休得胡说！世上安有如此古怪的姓？
凤 箫 小婢应该没听错，听说他是王县令的好友，是一位大才子，也是咱们蜀郡人，琴也弹得很
好。
卓文君 莫非是“司马相如”？
凤 箫 哎呀，没错没错，就是这个名字。难道小姐你认识他？
卓文君 奴家并非须眉男子，怎能与他相识？不过略有耳闻罢了。
凤 箫 百闻不如一见，小姐何不趁此机会去会会他？
卓文君 这…
（旁唱） 凤箫一语撩动奴，
寂寂心湖起涟漪。
风流才子谁不慕，
会他一会又何妨？
若使琴音悦奴心，
斗胆和曲求知音。
凤 箫 小姐，你想好没有？你到底去不去弹琴？
卓文君 既然司马先生到府赴宴，奴家倒要去会会他，看他琴技到底如何。
凤 箫 那好，小姐你先回房，等那个“死马”先生来了，小婢再来唤你。
卓文君 也好。
凤 箫 小姐请！（请主人先下） 小婢这就向老爷禀报去。 （转身从另一侧下）
【幕启。卓府华堂，金碧辉煌，中间是待客饮酒的桌椅陈设，右侧有一琴一椅。
卓王孙 （上） 哈哈哈！
（唱） 富甲一方卓王孙，
慷慨交友天下知。
（念） 攀附权贵为声名，
喜交名士附风雅。
（接唱） 攀附权贵为声名，
今日又请仨贵客，
特来华堂候客来。
（白） 老夫卓王孙，富冠临邛，生性好客。今日在府宴请程皇亲之子程豹公子，还请了王县
令及其好友司马相如。客人谅必就到，待老夫吩咐下人，先摆上酒筵。（向内喊）来啊，摆
上酒筵。
家 丁 （内） 来了来了。 （端酒上，摆好，下）
程 豹 （内） 报兮，程公子到府。
卓王孙 快请相见。
程 豹 （内）来了。
卓王孙 （拱手欢迎）程公子来了！
程 豹 来了。
卓王孙 程公子请坐！
程 豹 卓老员外同坐。
【二人入座。
程 豹 不知今日老员外还请了甚乜客人？
卓王孙 哦，老夫还请了王县令及其好友司马相如。
程 豹 这个司马相如是什么人，怎么王县令会与他成为好友？
卓王孙 程公子有所不知，这个司马相如乃是一位大才子。
程 豹 难怪这么大架子，比本公子还晚来。
卓王孙 想必有事耽误了。
程 豹 有事还来做客？分明是故意摆架子。
内 （报） 王县令、司马相如到府！
卓王孙 （起身） 哦，程公子稍坐片刻，待老夫出外迎接。
【王吉和司马相如上。
卓王孙 两位光临，老夫有失远迎，但请海涵！
王 吉 老员外见外了。长卿，上前拜见卓老员外！
司马相如 拜见卓老员外！
卓王孙 免礼，免礼！司马先生光临，真是让敝府蓬荜生辉啊！
司马相如 老员外过奖了。
程 豹 哎呀，不要一大堆虚礼，赶紧入座吧。
王县令 这位是？
卓王孙 容老夫介绍一下，这位是程皇亲之子程公子。
王/司马 哦，见过程公子。
程 豹 不要客气。（傲慢，并不起身）
【司马相如面露不悦。
卓王孙 两位请坐。
王 吉 老员外同坐。
【三人入座。
卓王孙 今日三位大驾光临，老夫感激不尽。来，大家共饮一杯。 （斟酒，递酒） 请！
其余仨 （接酒）请！
【饮酒，递回酒杯。
程 豹 卓老员外乃是临邛首富，司马先生，你看他这华堂陈设如何呢？
司马相如 待我看来。（起身，环顾四周，摇摇头）老员外、程公子听我道来。
程 豹 （自言自语）快说快说，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大才子到底是真货还是假货。
司马相如 （唱） 珊瑚翡翠嵌雕梁，
奇珍异宝盈华堂。
光彩夺目，金碧辉煌，
临邛首富名不虚传。
只可惜——
卓、程 只可惜甚乜呢？
司马相如 （接唱） 只可惜，只可惜——
俗气太重雅不足。
程 豹 （起身，用手指相如）嗄，你竟敢这样说？
【相如转身不理程豹，他只好气呼呼坐回原位。
卓王孙 唉！ （起身）
（旁唱） 名士傲气实讨厌，
出言不逊羞辱我。
满腹怒气待变色，
且因县令把气吞。 （坐下）
王 吉 长卿说话直接，老员外切勿见怪。
卓王孙 （强笑） 不怪，不怪。
王 吉 （起身将相如拉到一旁） 长卿啊！
（旁唱） 世间万物分良莠，
蒿草丛中有兰馨。
你且放眼仔细观，
那处所摆乃何物？（指琴）
司马相如 哦，绮琴！老员外，方才小生没看见这把绮琴，故此言语唐突，失敬失敬！
卓王孙 无妨，无妨。此琴乃是小女文君钟爱之物。
程 豹 哦，小姐还会弹琴。老员外，不防请小姐出来，为我等弹一曲。
卓王孙 听说司马先生也是抚琴高手，先请司马先生弹奏一曲，然后再请文君我儿出来应和一曲也
未迟。
司马相如 岂敢岂敢！小生久疏指法，勉强弹奏难免琴音生涩，诚恐贻笑大方。
卓王孙 司马先生不必过谦。
司马相如 这…
王 吉 吔，卓老员外既有此意，长卿你就不必再推辞了。 （拉相如到一旁，悄悄说） 难道你忘了
此行初衷？
司马相如 （恍如大悟） 哦，哦哦哦，多谢王兄提醒！（转向卓王孙）老员外既有此意，小生就恭敬
不如从命了。
卓王孙 好，我等洗耳恭听。司马先生请！
【卓王孙和王吉重新坐下，司马相如坐到琴凳上抚琴。
【凤箫上，躲在屏风后看到相如要弹琴，招手让卓文君也上。
司马相如 （唱） 十指拨弄轻轻抚，
欲将心事付瑶琴，
却叹堂上无知音，
琴弦纵断有谁知？ （顿一下）
（接唱） 忽见帘后有倩影，
莫非小姐来赏琴。
相如顿时兴致高，
且把幽思托琴音。 （调整坐姿）
（接唱） 凤兮凤兮归故乡，
遨游四海求其凰。
有淑女兮在此堂，在此堂；
室迩人遐毒我肠，毒我肠。
众 人 （喝彩） 好，好，真是好听到极。
卓王孙 来来来，老夫酒敬一杯。 （斟酒，起身敬酒）
司马相如 （出来接酒） 多谢老员外。（饮酒）小生回敬诸位一杯。 （斟酒，敬酒）
【众人饮酒。敬酒期间——
卓文君 哈哈哈嘻！
（旁唱） 他那里张弦代语诉衷肠，
奴这里心潮澎湃情难抑。
琴音婉转低低诉，
弦外之音自明了。
程 豹 老员外，司马先生已弹了一曲，现在该请小姐出来，也为我等弹一曲。
司马/王 是啊是啊，该请小姐出来为我等弹奏一曲了。
卓王孙 那好，老夫马上传唤文君我儿。嗄，凤箫何在？
凤 箫 来了来了。（进华堂）小婢拜见老爷！
卓王孙 免礼。凤箫，呼唤小姐出来，为诸位客人弹奏一曲。
凤 箫 小婢遵命。小姐，你快出来啊。 （退到一旁）
卓文君 哦，来啊。 （款款走出屏风）
程 豹 （起身，眼睛发直）啧啧啧，比外面传言的还要美。
【司马相如也不由得站起来，慢慢走向文君。二人深情对视，欲语还休。
程 豹 喂喂喂，你二人干什么？
【文君和相如方知失态，慌忙避开对方。相如重新入座。
卓文君 （行礼）文君拜见爹爹！
卓王孙 我儿免礼。儿啊，方才司马先生弹了一曲，儿你不妨也弹一曲，以助诸位雅兴。
卓文君 女儿遵命。 （坐到琴凳上，抚琴）
（唱） 十指拨弄轻轻抚，
待将心事付瑶琴。
喜遇知音在堂上，
琴弦跃动来应和。
（调整坐姿）
（接唱） 凰兮凰兮从凤栖，
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
中夜相从知者谁，
知者谁？
司马相如 哎呀妙啊！ （起身）
（旁唱） 应酬豪门兴不高，
意外忽闻花解语。
瑶琴一曲相应和，
心有灵犀两相通。
（夹白） 小姐！ （扶文君起身）
（接唱） 莫彷徨，出罗网，
待月圆，相依傍。
效鸳鸯——
云天任翱翔！
卓文君 （接唱） 效鸳鸯，云天任翱翔！
王 吉 好，好。
程 豹 喂喂喂，你二人怎么又这么亲热？
【二人只得又分开。
程 豹 （套近乎）小姐，你琴弹得真好听，好像天上的音乐一样。 （欲拉文君）
凤 箫 （拦住）休得无礼。小姐，琴弹完了，咱们一齐回房。
卓文君 好。爹爹，女儿先告退了。
卓王孙 儿你可自便。
【凤箫先下。卓文君欲下，又回头与司马相如依依惜别。
凤 箫 （内）小姐，快来哦。
卓文君 哦，就来啊。 （含羞转身下）
【司马相如和程豹都送了几步，望着远去的背影发呆。
王 吉 长卿——
【相如还在发呆。
王 吉 （加大音量）长卿贤弟！
司马相如 （不好意思）哦哦哦，王兄！
王 吉 贤弟，你莫非…
司马相如 王兄猜得不错。
王 吉 贤弟你既有此意，此事包在兄身上。
司马相如 如此多谢王兄！小弟先告辞，然后你再…
王 吉 也好。
司马相如 卓老员外，相如不胜酒力，忽觉头晕，只好先行告退。多谢老员外盛情款待！
卓王孙 吔，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司马相如 诸位，告辞了！ （下）
王 吉 老员外，本县有一事相求。
卓王孙 王县令尽管说来。
王 吉 本县想做一回媒人，撮合长卿贤弟与文君小姐。老员外意下如何？
卓王孙 这…
程 豹 且等，老员外这事你不能答应。小姐是本公子先看中的，本公子今日就是要来求亲的。你们
看，礼物我都准备好了。 （取出一宝石）请老员外收起！
卓王孙 （接过，眼睛发亮，起身喊叫）宝石！
王 吉 此事关系小姐终身幸福，请老员外三思三思！
程 豹 有什么可三思的？
王 吉 请老员外务必再三思！
程 豹 不必三思了。
王 吉 务必三思！
卓王孙 两位不必相争，待老夫去询问文君我儿之意之后，再来回复二位。
王 / 程 那好，卓老员外请！我等静待佳音！
【三位摆造型。
【幕启，卓文君闺房。卓文君含羞带笑上。
卓文君 （唱） 离开华堂回绣房，
心儿犹自怦怦跳。
回想那司马相如，
风度翩翩兼多情，
教人怎不——
怎不把心倾？
他一曲《凤求凰》，
那爱意不隐藏；
奴一曲《凰从凤》，
剖心迹也大胆。
和琴那一幕，
只应天上有，
美妙不可言，
美妙不可言。（自我陶醉）
凤 箫 （上） 小姐，老爷来了。
卓文君 （恢复常态） 哦，你且退下。
凤 箫 是。（下）
（唱） 老夫今日逢喜事，
一个女儿两家求。
来与我儿齐商量，
选择皇亲弃穷儒。
卓文君 爹爹万福！
卓王孙 我儿免礼。（坐下）
卓文君 不知爹爹到此，有何事教？
卓王孙 恭喜我儿，贺喜我儿。
卓文君 爹爹，女儿喜从何来？
卓王孙 儿啊，有人向你提亲来了。
卓文君 哦，不知是谁人提亲？
卓王孙 就是那个司马相如。
卓文君 （激动）此事当真？
卓王孙 安能有假？
卓文君 （撒娇） 哦，那爹爹您答应了没有？
卓王孙 吔，急什么。还有另一家也来提亲。
卓文君 这另一家又是谁呢？
卓王孙 程皇亲之子程豹公子。
卓文君 原来是他。
卓王孙 是啊。（起身，取出宝石）儿啊你看，程公子送的求亲礼物。
卓文君 宝石，女儿不稀罕。
卓王孙 嗄，宝石都不稀罕，那你要什么？
卓文君 爹爹，女儿只要“两情相悦伴终生”。
卓王孙 难道我儿你心中有人了？
卓文君 正是。
卓王孙 是哪一个？
卓文君 就是方才华堂之上与女儿琴声相和的司马先生。
卓王孙 啊，是那个穷才子。
卓文君 正是他，爹爹您答应女儿吧？
卓王孙 不，此事为父不能答应。
卓文君 （哭一会儿） 哎呀爹爹啊！
（唱） 爹爹往日有求必应宠女儿；
今日为何断然拒绝奴所求。
卓王孙 儿你不知，嫁给那个穷才子，你会穷一辈子。
卓文君 不，女儿不会穷一辈子。爹爹啊！
（唱） 奴与他，一曲琴音两相慕；
敢自信，慧眼识人错不了。
司马先生真珍珠，
当今才子第一人。
等待有朝时机到，
定能治国安山河。
若能与他结俦侣，
文君此生无所憾。
卓王孙 哦—— 哎唉！
（旁唱） 悔不该，悔不该——
附庸风雅请那人。
到如今，到如今——
引狼入室惹风波。
我儿魂儿被他勾，
似已着魔可奈何？
（思忖后，白） 哎呀文君儿啊。
（唱） 儿在深闺性单纯，
哪及为父阅人多。
那狂生恃才傲物，
不羁野马难驾驭。
若有春风得意时，
见异思迁事难免。
卓文君 不，司马先生不是这样的人。爹爹，您就依了女儿吧！
卓王孙 为父决不依从。
卓文君 哼，爹爹若不依从，女儿情愿——
卓王孙 情愿怎样？
卓文君 情愿永不再嫁。
卓王孙 逆女你！好，为父今日也把话放在这里，若要为父答应这门亲事，除非日出西山！
卓文君 爹爹！
卓王孙 哼！ （气呼呼下）
【文君转身大哭。
凤 箫 （上） 小姐，老爷出门的时候好像很生气，你们父女俩方才吵架了？
卓文君 不必多问。 （兀自哭泣）
凤 箫 小姐，那个“死马先生”托琴童偷偷送来一封信。
卓文君 （快速擦眼泪）信在哪里，快快拿来。
凤 箫 （取出信） 给，拿去看。
卓文君 （打开信，看一眼，慌忙合上，羞态再露）
（旁唱） 阅罢素笺脸飞霞，
心如小鹿按不住。
说甚乜奴是他的命，
催奴同他共赴成都。
说甚乜，
今夜若不两相会，
从此天涯陌路人，
从此天涯陌路人。
凤 箫 小姐，信上说些甚乜？
卓文君 他叫奴今夜同他去相会，催奴明日同他共赴成都。
凤 箫 看来这个“死马先生”也是个急性子。小姐，你去不去？
卓文君 奴… 爹爹不肯答应这门亲事，奴家安敢逾越礼法私奔赴约？
凤 箫 吔，小姐你一向不循俗礼，今日怎么这么胆小？
卓文君 此事关系重大，不比往常。
凤 箫 吔，凭小婢想来，终身大事才是最最重大的事情。
卓文君 哦—— 是啊！
（唱） 凤箫此言提醒梦中人，
终身事岂是他事可比？
万万不可犹豫不决，
免得生变后悔莫及。
爹爹啊，
休怪女儿太痴情，
人生难得逢知己；
休怪女儿太不孝，
事出无奈违逆爹；
休怪女儿太出格，
意欲夜奔去赴约，
意欲赴约把家抛，
赴约把家抛。
（白） 凤箫，笔墨伺候，奴家为爹爹留书一封。
凤 箫 小姐，你准备前去赴约了？
卓文君 是。
凤 箫 哎呀，那太好了，待小婢立即来磨墨。 （磨墨）小姐，听说这个“死马先生”家里很穷。
卓文君 （边写信边回话）一时穷怕什么？是了，你这话倒是提醒了奴。凤箫，将奴家的金银首饰收
拾好，一并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凤 箫 吆。 （下，抱一个包裹上） 小姐，金银首饰都在这里。
卓文君 那好，前面带路。
凤 箫 是，走。 （带路）
【主仆二人下。二道幕落。
【二道幕前，凤箫背着包裹上，四周看看无人后，回头招手让卓文君也上。
卓文君 （唱） 夜深人静离家门，
且喜明月照路程。
清风拂面步轻盈，
奴心似箭奔都亭。
从来秋夜多愁绪，
今宵千愁付汪洋。
【凤箫帮助文君小心翼翼跳过一条小沟。二人绕场急行一阵，文君脚步踉跄起来。
凤 箫 小姐仔细仔细。
卓文君 （捶捶腿，擦擦汗） 哎呀！
（唱） 香汗淋淋湿粉颈，
脚步沉沉难再行。
都亭迢迢不见影，
不知何时见君面。
【谯楼响起三更鼓。
凤 箫 小姐，鼓响三更了，赶路要紧。
卓文君 凤箫，奴家走不动了。
凤 箫 那怎么办？（想了想）有了。小姐你在这里稍等片刻，待小婢去报与“死马先生”知道，让他
前来迎接小姐。小姐意下如何？
凤 箫 小婢去了。 （下）
【卓文君慢慢走到舞台一角，背对观众站立，等待相如。
司马相如 （急匆匆上）
（唱） 苦等一夜几心灰，
忽闻小姐已离家。
喜从天降人慌乱，
急离都亭来相迎。
（绕场后，看见文君，深情呼唤） 小姐，学生来迟了。
卓文君 （转身） 哦，长卿，你来了——
【二人慢慢走近，四目相对，默默无语。
后 台 （伴唱） 凤兮凤兮，
四海去求凰，
却喜凰鸟栖卓府，
栖卓府。
无彷徨，出罗网，
无彷徨，出罗网；
效鸳鸯，云天任翱翔，
效鸳鸯，云天任翱翔。
司马相如 小姐，小生托王兄求亲不遂，故出此下策，请小姐连夜前来赴约。小姐你受苦了！
卓文君 见了长卿，只有满心欢喜，不觉有苦。 （含羞低头）
司马相如 哦，小姐。 （上前拥抱）
【凤箫拿着红盖头，并与琴童一起拉着红绸上，看见主人的亲昵动作，轻咳了两声。相如和
文君赶忙分开。
琴 童 公子，小的方才与凤箫一起将都亭布置了一番，现在立即送你们两个人进洞房，然后咱们
得赶紧回成都去了。
凤 箫 是啊，万一老爷发现小姐不见踪影，追来拦阻，这亲就结不成了。
司马相如 哦，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卓文君 听凭长卿主意就是。
司马相如 那好。凤箫——
凤 箫 奴婢在。
司马相如 帮小姐盖上红盖头。
凤 箫 吆。 （帮文君盖上红盖头）
【欢庆的鼓乐声中，凤箫和琴童各自将红绸的一端递给主人。
琴童/凤箫 （齐声） 请公子（/小姐）回都亭进洞房！
【四人下。
【幕启，司马相如成都的家。凤箫拿着一把空米勺上。
凤 箫 哎唉！
（念白） 来到成都整两月，
三餐不济苦难言。
小姐她却不懊恼，
与姑爷如胶似膝——
与姑爷如胶似膝，
琴书作伴影不离。
他两人怎知凤箫，
无米之炊难上难。
（将米勺扔到桌上，坐下生闷气）
司马相如 （上） 哈哈哈！
（唱） 花开并蒂莲，
人结百年好。
艳阳门前照，
喜气盈陋室。
高山流水琴中趣，
新婚甘美嫌日短。
哈哈哈…（看见凤箫，白）哦，凤箫你在这里。
凤 箫 哼。
司马相如 啊，啊啊啊，凤箫，你为何生气呢？
凤 箫 哼，还好意思问。米缸空了，都没米煮饭。 （拿起空米勺让主人看看，又扔回桌上）
司马相如 吔，甚乜大事，扰人雅兴。
凤 箫 （冷笑）肚子饿几天，看你还会不会有雅兴。
司马相如 好啦好啦，不必生气了。油盐之事，一问琴童便知。嗄，琴童何在？
琴 童 （内应） 来了。（上）公子，乜事呼唤？
司马相如 凤箫说米缸没米了，你出去米买一些回来。
琴 童 买米容易，可是哪里有银子呢？
司马相如 难道一点银子都没了吗？
琴 童 早就花光了，最近几日家用所需都是典当东西换来的。
司马相如 既如此，何不再去典当？
琴 童 公子你倒是说得轻巧，要是还有东西可典当，琴童自然知道拿去换银子买米。不瞒公子
你，现在家中只剩这空空四堵墙了。
司马相如 此事当真？
琴 童 自然当真，岂能有假？
司马相如 这要如何是好？
琴 童 你问琴童，琴童哪里知道？
司马相如 哦—— 唉！
（唱） 单身不知度日难，
成家方知柴米贵。
慨叹世事太不公，
才子偏偏受贫寒。
说甚乜文章魁首人敬仰，
为甚乜家徒四壁食粮疏？
【主仆仨唉声叹气。
卓文君 （上）
（唱） 久等不见官人回，
步出兰房寻他来。
（看见丈夫，白） 官人，你不是说要与为妻一起作词谱曲吗？
司马相如 娘子，你也出来了。嗐！
卓文君 （察觉气氛异样） 啊啊啊，你们仨人为何都愁容满面呢？
凤 箫 小姐，家里没米了，姑爷不知如何是好？
卓文君 哦——
司马相如 想不到我司马相如会落得一贫如洗，要累娘子你这千金之体受饥挨饿了。我真是无用之人
啊！
卓文君 官人切莫如此！官人啊！
（唱） 官人莫妄自菲薄，
听奴与君话衷肠。
奴家虽是千金体，
美味珍馐却不贪。
但得琴书常应和，
清茶淡饭也知足。
司马相如 难得娘子如此贤德！
凤 箫 小姐话虽如此，可是眼前一粒米都没有，连清茶淡饭也变不出来啊。
卓文君 无妨无妨。凤箫你忘了，咱二人离家之时，带出不少金银首饰。
凤 箫 是啊，小婢怎么忘了呢。这就好了，拿一些去典当，换米回来。
司马相如 依靠典当度日，终非长久之计。不如学生去卖画卖文章，来贴补家用。娘子你看何如？
卓文君 世人多肉眼凡胎，未必识才。
琴 童 要不去求卓老员外赞助赞助？
凤 箫 小姐违背老爷之意，与姑爷私奔到这成都，老爷哪里还肯赞助？
琴 童 是啊，你说的也有道理。那现在怎么办？
【四个人各自想办法。
卓文君 有了！
司马相如 娘子有什么办法呢？
卓文君 官人你听为妻道来。
（唱） 一齐回转去临邛，
开设酒馆在街头。
其余仨 啊，卖酒？
（接唱） 坦坦荡荡去卖酒，
不向爹爹他乞求。
司马相如 不可不可，学生怎能让娘子你抛头露面去卖酒呢？
卓文君 吔——
（接唱） 官人本是开明人，
岂可有此旧念头？
自谋生计不丢人，
何怕抛头与露面？
司马相如 哦—— 既然娘子不怕抛头露面，学生自然赞成。
琴 童 且等。这卖酒也不是简单的事情，也有很多规矩。
凤 箫 什么，卖酒也有规矩？
琴 童 那当然啰。写文章有写文章的规矩，开酒馆自然也有开酒馆的规矩。
凤 箫 你要是知道，就快点教我们吧。
琴 童 那好，我来教你们。凤箫你在厨房做厨师，公子你做酒保，小姐当垆卖酒。店门开了之后，
公子你要大声喊，招揽顾客。
司马相如 怎么喊呢？
琴 童 这样喊：“卖得千日酒，开坛十里香啊。”来，你喊一下。
司马相如 好，我喊。（书生语气）“卖得千日酒，开坛十里香啊。”
琴 童 哎呀，大声点，声音粗一点。
司马相如 哦，学生重新喊一遍。（粗声粗气）“卖得千日酒，开坛十里香啊。”
凤 箫 哈哈哈，哈哈哈，这回有点像。
琴 童 好了，现在琴童假装是客人，来到店里。公子你快来招呼。
司马相如 哦，客官请进，客官请坐。
【琴童坐下。
司马相如 客官要什么酒，什么菜？
琴 童 （翘起二郎腿，态度傲慢）最好的酒一壶，花生米两碟。
司马相如 接下去我应该怎么说？
凤 箫 是不是重复一遍？
琴 童 没错，将客人的话大声重复一遍。
司马相如 那好。“最好的酒一壶，花生米两碟啊。”
文君 /凤箫 （齐声） 来了，来了。
琴 童 （起身） 哈哈哈，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司马相如 收拾一下，马上走？
其余仨 那好啊！
琴童/凤箫 （齐唱） 小姐当垆有啊有志气，
公子（/姑爷）学做小啊小酒保。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嫁个羊儿满山跑。
夫妻双双回临邛，
临邛街头开啊开酒馆。
【两人唱这段时，相如和文君动作配合。
琴童/凤箫 （齐声）走吔，卖酒去啰。
【四人摆造型。
【幕前。杨得意背着包裹骑马上，绕场行。
杨得意 （唱） 携圣旨，带官袍；
到成都，寻长卿。
家门紧闭，人去房空，
急得咱家四处打听。
闻说又去临邛县，
不知他——他藏何方？
快马加鞭往县衙，
请求县令帮寻找。（下）
【幕启。相如和文君新开的酒馆，酒馆门口挂一牌子，上书“锦江春”仨字。
凤 箫 （提一大篮子菜上） 起了大早，才买到这新鲜的蔬菜。时候不早，小婢得赶快拎到厨房去洗
好、去切好，免得客人来了，手忙脚乱。 （进酒馆，下）
琴 童 （围着围裙上）天大亮了，我得赶快将桌椅擦干净。（擦桌椅）好了，很干净了！咦，人人
都在忙，怎么不见公子的人影？公子啊，公子啊，你在哪里？
司马相如 （看书上） 琴童，呼唤何事？ （眼不离书）
琴 童 （一把抢过相如的书） 哎呀，公子，你忘了咱们现在是在这里开酒馆。
司马相如 哦，是啊。（敲了敲头）瞧小生这记性，现在应该做什么？
琴 童 给，围裙给你。大声喊，招揽顾客啊。
司马相如 怎么喊，小生也忘记了。
琴 童 哎呀，读书人记性怎么这么差？来，我再教你一遍。 （把书放桌上）
司马相如 好。
琴 童 听好了，这样喊：“卖得千日酒，开坛十里香啊。”记起来了吗？
司马相如 记起来，记起来了。我来，喊的时候声音得粗一点。（装模作样清嗓子） “卖得千日酒，
开坛十里香啊。”
琴 童 就是这样。一定得记住！我现在去里面帮凤箫洗菜，这前面就交给公子你了。
司马相如 放心，去吧。
【琴童下。
司马相如 你看，此时不见客人前来，待学生一边读书，一边等待客人。（坐下看书）
卓王孙 （没精打采上） 唉！
（唱） 小逆女违父命太可恨，
越礼法夜私奔败门风。
顾家声我不敢妄张扬，
只好暗地里觅影寻踪。（绕场）
此事挂怀愁绪难遣，
夜不能寐日不思饭。
闷闷不乐出府门，
但见新开一酒馆——
酒馆清净无熟人，
不妨借酒来浇愁。
（白） 你看，前面新开一家酒馆。因小女之事，老夫心情不佳，不妨进内酒饮几杯，以解
愁烦。（进酒馆，径自坐下，低头问） 有人没有？最好的酒送一壶来。
司马相如 （惊跳起来，放下书，不看来人） 哦，有人有人，马上来，马上来。（向内喊）娘子，最
好的酒送一壶出来。
卓文君 （内应） 来了，来了。 （端酒上）
（唱） 脱下绫罗换布裙，
甘愿酒肆来当垆。
起个大早忙不停，
贫贱夫妻乐陶陶。
（白） 官人，酒送来了，客官在哪里？
司马相如 在那里，娘子随我来。客官，你要的酒来了。 （夫妇俩送酒到卓王孙跟前）
卓王孙 （大惊，起身） 嗄，是你二人！
相如/文君 （同时惊叫）岳父（/爹爹）！（不自然）岳父（/爹爹）请用酒！
卓王孙 （抓起酒壶） 用酒？你二人在这里开酒馆？
司马相如 是啊，这酒馆是小婿与娘子新开的。
卓王孙 哈哈哈，我卓王孙的女儿、女婿开酒馆！你们二人真的要教老夫这张老脸丢尽才满意，是
不是？嗄！ （重重放下酒壶）
司马相如 岳父息怒，小婿不敢。
卓王孙 做都做了，还说不敢？吔呸！
（唱） 你这狂生太无耻，
竟让千金居下贱。
抛头露面在街头，
为人送酒又送笑。
卓文君 爹爹息怒息怒！
（唱） 爹爹休要怪官人，
卖酒主意出于奴。
自力更生不下贱，
送酒送笑自坦然。
卓王孙 哦—— 真是气煞老夫也！
（唱） 小小逆女太不明，
不知享福偏嫁穷儒。
不顾为父好声名，
胆敢私奔败门楣。
如今又把酒馆开，
家丑外扬遭人耻笑。
这口恶气若不除，
老夫日日不安宁。
待我回府唤家丁，
定把酒馆砸稀烂。（下）
卓文君 爹爹，爹爹——
司马相如 哎呀！
（唱） 见岳父——
怒气冲冲出酒馆，
扬言要把酒馆砸。
这，这这这，
眼前危机怎化解？
（白） 娘子，岳父盛怒，恐怕言出必行，现要如何是好？
卓文君 奴家也不知如何是好？爹爹，你何必为难女儿？嗄！ （伤心）
司马相如 娘子——
卓文君 官人—— （趴到相如肩上落泪）
凤 箫 （内）死琴童，你敢溅我一脸水。
琴 童 （上）来哦，看你打得着打不着。
【相如和文君分开。
凤 箫 （上）看你跑哪里去？
司马相如 胡闹！马上就要有大事发生，你二人还有心思争吵。
琴 童 公子你说什么？将要发生甚乜大事？
司马相如 这酒馆马上就要被人砸了。
琴 童 什么？何人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敢做这么无天理的事情？他要是敢来，咱们就与他拼
命。
司马相如 琴童，休得胡言！
琴 童 我说公子你也太软弱了，人家已经欺负到咱头上了，我说几句，你还骂我“胡言”。我问
你，到底是谁要来砸咱们的酒馆？
司马相如 是岳父大人。
琴 童 （泄气） 什么，是卓老员外？
凤 箫 小姐，方才老爷来过？
卓文君 是啊。
琴 童 HaLuo（莆田方言，“完了”的意思），这酒还没开始卖，酒馆就保不住了。唉！
【四个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两个官差手捧官袍上，进酒馆，一旁站立。
司马相如 （自言自语）官差到此做乜？
琴 童 喂喂喂，你们有没有走错地方？
一官差 没错。
王 吉 （上）哈哈哈！闻得好佳音，先来报长卿。（进酒馆）
司马相如 原来是王兄到此。
王 吉 恭喜长卿，贺喜长卿！
司马相如 王兄你休要玩笑，愚弟喜从何来？
王 吉 不是玩笑，不是玩笑。你先去更衣，然后自然便知。
王 吉 来啊！
官 差 在。
王 吉 入内替司马先生更换官袍。
官 差 遵命。
琴童/凤箫 官差大人这边请！ （引领官差下）
卓文君 官人请！ （与丈夫相拥下）
【王吉坐下等候。
卓王孙 （内） 家丁，随老夫来。
家 丁 （内应） 是。
【卓王孙率领几个家丁上，家丁手持棍棒。绕场行至酒馆门口。
卓王孙 就是这家，进去给我狠狠砸。
家 丁 是。（欲进）
卓王孙 且等，切勿伤到小姐。
家 丁 知道了。 （进酒馆，一顿乱砸）
王 吉 （起身呵斥） 且住了，汝等乃是何人，青天白日如此胡作非为，难道目无王法了吗？
卓王孙 （进） 原来那个无耻狂生搬救兵来了。哼，就是天兵天将都搬来也没用，此乃我卓家家事，
与王法无干。给我再砸。
【家丁又欲动手。
王 吉 且慢。卓老员外，本县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后悔莫及。
卓王孙 不劳县令大人提醒，老夫绝不后悔。
王 吉 那好，我倒要看你会不会后悔。卓老员外请看，那是谁出来了？
【司马相如身着官袍上，文君等人簇拥在侧。
卓王孙 （惊呆，旁白） 这也奇了！
（旁唱） 方才他明明一酒保，
为何转眼官袍在身？
家 丁 老爷，还要不要砸？
卓王孙 退下。
家 丁 是。 （下）
杨得意 （内） 报兮，杨公公到！
司马相如 杨公公又来临邛了？快快有请！
卓王孙 怎么还有公公？
【杨得意上，卓王孙躲到旁边。
司马相如 公公请！
杨得意 请！（取出圣旨）司马相如接旨！
司马相如 哦，万岁。（跪下）
杨得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武骑常侍司马相如，文有文才，武有武略，特封中郎将，出使西南
夷，安抚西南百姓，为国效力。圣旨了者，钦此，钦遵。
司马相如 哦，谢主隆恩！（起身接旨）
王 吉 长卿贤弟，现在知道愚兄不是开玩笑了吧。
司马相如 是是是，只是不知因何突然喜从天降？
杨得意 先生你忘了，你赠送咱家的那篇《子虚赋》，万岁看后龙颜大悦，叹先生为千年难遇的奇
才，即刻命咱家前来颁旨。
司马相如 原来如此。公公远道而来，相如自当摆宴招待。琴童、凤箫，准备酒筵。
琴童/凤箫 是。 （下）
杨得意 先生盛情，咱家恭敬不如从命。
王 吉 长卿贤弟这新开的酒馆派上用场了。
司马相如 是是是。公公、王兄请！
王 吉 （发现卓王孙）哦，卓老员外也在这里，一同入座吧。
卓王孙 不不不，府中还有要事，先告退，告退。 （急下）
相如/文君 岳父（/爹爹）留步留步——
王吉/公公 卓老员外留步啊——
【幕启。琴童挑着行李上，凤箫紧随其后，最后是相如和文君手牵手上。
司马相如 哈哈哈！
（唱） 浅滩困龙复得水，
时机一到重飞腾。
治国安邦展宏图，
平生所愿终得遂。
卓文君 （接唱） 新婚两月将分离，
珠泪盈盈送君行。
琴 童 禀老爷，已到长亭。
司马相如 娘子，你还有乜话吩咐？
卓文君 官人！
（唱） 奴家宁愿——
宁愿留君长相守，
凤凰和曲伴终生。
一旦你到西南夷，
恐你野马没笼头。
司马相如 娘子你放心，娘子！
（唱） 相如虽是一野马，
缰绳皮鞭在你手。
一鞭千里任我游，
缰绳收紧我即回。
卓文君 为妻还是不放心。
司马相如 娘子既然不放心，为夫就不去赴任了。走，转回家去吧。（假装要拉文君回家）
卓文君 （扑哧笑了） 哎呀，奴家方才是与官人玩笑的。
（唱） 圣上旨意岂能违？
志在四方怎忍阻？
只望官人——
公务有余莫忘妻，
书信常来叙别情。
司马相如 娘子吩咐，为夫谨记在心。
（唱） 娘子嘱言如圣旨，
为夫安敢不遵行？
糟糠之妻如珍宝，
为夫安能把你忘？
卓文君 有了官人这话，奴家就放心了。
琴 童 老爷，赶路要紧。
卓文君 是，官人，赶路要紧，待为妻再送你一程。
司马相如 那好。
【绕场行。
卓王孙 （内） 贤婿、我儿，等啊等啊。
相如/文君 是岳父（/爹爹）的声音，他来做乜？
卓王孙 （急上，尴尬） 贤婿，老夫也来送你一程。
司马相如 多谢岳父！
卓王孙 往日老夫言语多有得罪，望贤婿见谅！ （赔礼）
司马相如 岳父所为乃是爱女心切，何消如此？
凤 箫 这下好了好了，丈人女婿和好了。
卓王孙 哈哈哈…
卓文君 女儿拜见爹爹！
卓王孙 我儿免礼！是了，贤婿前往西南夷地赴任，恐怕一年半载回不来。文君我儿不如随为父回
府，也好有个照应。贤婿你意下如何？
司马相如 如此甚好，有劳岳父费心了！
卓王孙 吔，亲生女儿理应照应，说甚乜费心。
卓文君 多谢爹爹！
司马相如 娘子，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请娘子与岳父一同转回吧！
卓文君 哦——（擦眼泪）琴童，你要好好服侍官人。
琴 童 琴童晓之。
卓文君 官人，一路之上，多加保重！为妻转去了。
司马相如 听贤妻！
卓文君 听官人！
【二人各自走了一段。
卓文君 （转回）官人。
司马相如 （也转回） 哦，贤妻。
【二人相拥，黯然神伤。
卓王孙 儿啊，走吧，切勿耽误贤婿行程。
【夫妻二人这才作别。司马相如和琴童下，卓文君追上几步，呆立远望良久，方缓缓转身，
与父亲和凤箫从另一侧下。
【幕前。茂陵女上，身着蜀地民族服装，朝气蓬勃。
茂陵女 （唱） 为来看望意中人，
捏造谎言骗爹娘。
自从邂逅司马他，
奴整日魂不守舍。
几番暗把他试探，
他都装聋又作哑。
知他家中有妻室，
仍把芳心托付他。
爱的道路曲且长，
惟有恒心结成果。
漫漫三载苦又甜，
怎舍甘休悻悻归？
（白） 奴家茂陵女子，自小跟随爹娘到此西南夷地经商。三年前，来了一位使节，名唤司
马相如，竟是蜀地同乡。见他风流倜傥，奴家不由心生爱慕。几次言语暗示，他都装聋作
哑，定是顾忌家中妻子，故此… 吔，远水解不了近渴，奴就不信他能坐怀不乱。你看，月
上中天，待奴家立即前去找他。（下）
【幕启。司马相如在书房站着写奏章。
司马相如 （唱） 奉命出使整三载，
功勋卓著堪留史。
汉夷和好民安乐，
筑通夷道五百里。
为国效力壮志酬，
满怀喜悦起奏章。
【鼓敲三更。
司马相如 啊，啊啊啊，不觉已到三更，只好明日再派人将此奏章送往长安。（打哈欠）时已不
早，也该去安歇了。 （叠奏章，放衣袖，走出案桌，看窗外）好一轮冷月！
（唱） 见窗外冷月一轮，
忽觉形单影也孤。
形单影孤思亲人，
睡意全消心怅惘。
漫漫长夜怎消遣——
（想了想） 是了！
（接唱） 唯有杜康！
（白） 琴童，送酒出来。
琴 童 （内应）来了。（睡眼朦胧端酒上） 爷啊，这么晚还不睡？
司马相如 睡不着。把酒放下，不必侍候。
琴 童 不必侍候，琴童就再去睡了？
司马相如 去吧。
琴 童 多谢爷体贴！ （伸个懒腰，下）
司马相如 （坐下，斟酒，欲饮时想起什么）独饮终究无趣，不如邀请明月同饮。（起身，向月亮敬
酒）明月啊明月，今夜只有你与我作伴，来来来，学生敬你一杯。（喝下，拿起酒壶再倒
一杯） 来，学生再敬你一杯。（又喝下，再倒一杯）敬酒须敬三杯，方有诚意。来，最后
一杯。 （再喝下，放下酒壶酒杯，走路颠倒）才饮三杯酒，怎么头就有点晕，脚就有点
浮，眼睛也睁不开。 （踉踉跄跄摸到椅子处，坐下，趴倒在桌上）
茂陵女 （悄悄上）
（唱） 看门大叔大好心，
半夜许奴见司马。
喜房中灯火犹明，
司马定然未安歇。
（白） 待奴来敲门。 （敲门）开门开门。 （无人应答，再敲）开门，开门哦！
司马相如 （起身，不清醒） 是谁在叫门？
茂陵女 是奴，快开门哦。
司马相如 这声音好像有点熟，待学生来开门，看是乜人。 （开门）
茂陵女 （欢欢喜喜进屋）司马先生。
司马相如 （擦亮眼睛）嗄，是你！三更半夜到此做乜？
茂陵女 （调皮，偷笑）奴家自然是有事才来。（用胳膊肘碰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一趔趄。
茂陵女 （扶住）先生仔细仔细。
司马相如 （甩开对方的手）你… 你到底有乜事呢？
茂陵女 奴是想来问你——
司马相如 问我甚乜呢？
茂陵女 问你嘛——
（唱） 问你这千年铁树，
千年铁树乜时能开花？
乜时能开花？
司马相如 这… 吔，什么千年铁树，什么开花，听得人晕头转向。今夜学生有点疲倦，不想与人说
话，你快快走吧。
茂陵女 你… （笑）你叫奴走，奴偏偏不走。你不想说话，奴就自言自语了。
（唱） 奴是家中娇娇女，
生来不知愁何物。
自从芳心付先生，
愁绪满怀君知否？
一回回奴把心事表，
一次次君佯装不知。
君虽无情——无情若此，
奴仍爱你——爱你不变。
但愿千年铁树早开花，
不枉奴三载把你苦恋。
（白） 你说你这千年铁树到底乜时才愿开花呢？ （双手摇晃相如的衣袖，撒娇）
（旁唱） 偷眼看她，只见她——
含情脉脉，娇态可掬。
难得她深情不渝，
待我仍如初见时。
相如纵是寒冰一片，
也难禁这如火爱情。
何况今夜，今夜我——
我心中孤寂盼良伴。
茂陵女 怎么还不答话？说哦，你要教奴等到乜时呢？
司马相如 我… 不是不愿开花，只是不能啊！
茂陵女 奴家明白，你心中定是顾忌家中妻子，故此欲就还推。
司马相如 我…
茂陵女 你如此受拘于俗礼，真是枉称“风流才子”。
司马相如 哦—— 哎呀！
（旁唱） 她，她，她——
步步紧逼，言语相激。
我，我，我——
处处设防，防不胜防。
酒劲涌上头，
昏沉沉只觉得——
最后防线已难守，
只好缴械来投降。
（白） 笑话，我司马相如乃是何人，能受俗礼约束。
茂陵女 也就是说，今夜你这铁树要开花了？
司马相如 猜得不错。
茂陵女 此话当真？
司马相如 岂能有假？
茂陵女 哦—— （激动）
（唱） 耳畔忽闻天籁音，
心狂喜，裙舞飞扬。
（舞后，深情呼唤） 先——生！ （扑到相如怀中）
【司马相如拥住茂陵女，背对观众走到舞台后方。灯略暗。
【灯又亮。琴童上。
琴 童 天亮了，怎么灯还点着？ （欲过去吹灯，发现相如和茂陵女，惊叫）嗄，你们二人昨夜…
司马相如 何必大惊小怪？是了，这里有一奏章，你速速交与驿使，教他送往朝廷。（取取奏章，递
给琴童）
琴 童 （接过）哦。（站住不动）
司马相如 怎么还不走？
琴 童 爷啊，琴童有一事相求。
司马相如 说。
琴 童 你有半年没写信回家了，是不是应该写一封，让驿使顺路送去…
司马相如 多管闲事做乜？
琴 童 你要是不写，这奏章我就不去送。
司马相如 你这小奴才，胆敢…
琴 童 我说到做到。（抬头挺胸）
司马相如 好好好，我写，我写。
茂陵女 先生，你还要写信回去？
司马相如 不必担心，学生自有方寸。（飞快写信，递给茂陵女看）
茂陵女 先生，这信中是何意思呢？
【司马相如向茂陵女附耳低语，茂陵女点头，把信递给琴童。
琴 童 （颠过来倒过去看信，数字数）怎么只写十三个字？
司马相如 小奴才你哪里知道，写信不在字数多，在乎其内容也！
琴 童 原来如此。我赶紧去送，夫人在家等信，可能日日眼泪洗脸。嗐！ （下）
茂陵女 先生真是才思敏捷，区区十三个字，将其中的意思（用手比划“分离”）说得清清楚楚、明明
白白。
司马相如 过奖，过奖！哈哈哈…
【二人相拥下。
【幕启。
卓文君 （在闺房弹琴）嗄！
（唱） 月月日日，暮暮朝朝，
望长亭路远，雾锁峰峦。
妾意寄琴心，君何音书绝？
长忆凤求凰，奈何春寂寂，
但悲生别离，但悲生别离。 （拭泪）
凤 箫 （端茶上，摇摇头，放下茶） 小姐，你又在这里暗自伤心了。
卓文君 （起身，走出琴凳）凤箫，今日有无官人的书信？
凤 箫 还是没有。
卓文君 想来也有半年无音讯了。
凤 箫 小姐，或许姑爷他… （欲言又止）
卓文君 说下去。
凤 箫 或许他…他有了新欢。
卓文君 不，官人不是这样的人，定是有乜事耽误了，休要妄自疑猜。
凤 箫 奴婢不敢了。
卓王孙 （拿着一封信上）儿啊儿啊，驿使送信来了，是贤婿来的信。
卓文君 哦—— 凤箫，奴家说的不错吧，官人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凤 箫 奴婢错了。
卓文君 （接信，拆信，读信）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 嗄！（又读一遍，读完双手下垂，
木然不动）
卓王孙 儿啊，信上到底写些甚乜，你因何这般模样？ （抢过信，读）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
万… 只有这十三个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儿啊，你快快告诉为父。
凤 箫 是啊，小姐，你快说哦。
卓文君 （悲痛）这十三个字之后少了一个“忆”字，是官人他在暗示…
王孙/凤箫 （齐声）暗示甚乜呢？
卓文君 暗示他心中已无往日回忆了。
凤 箫 无往日回忆？也就是说，奴婢方才所猜不错，姑爷他一定是有了新欢。
【卓文君转身不答，独自流泪。
卓王孙 哦—— 吁啊！
（唱） 小畜生果是野马一匹，
一离家门就放肆撒野，
见异思迁觅新欢，
枉费我儿一片心。
想当初他穷困潦倒，
我儿屈尊共他度难关；
到如今他不思报恩，
反倒负义把我儿伤，
怎不教老夫——
怎不教老夫怒满胸膛？
（白） 儿啊，此事为父替你去出气。（欲下）
卓文君 爹爹，你意欲何往？
卓王孙 去朝廷告那个负义之人。 （又欲下）
卓文君 （拉住） 不可不可，爹爹！
（唱） 爹爹暂且息怒气，
免得后果难收拾。
官人他一时糊涂，
贪爱新人忘旧人。
奴心虽痛如刀割，
仍想尽力来挽回。
想当初，奴与他，
琴瑟相和，当垆卖酒，
同甘共苦，何等快乐，
不能忘，不能忘。
待女儿回书一封，
盼夫君他见书如见人，
回心转意归来——
归来与奴续前情。
卓王孙 唉，我儿既如此痴心，为父也不便多事，就凭你主意就是。
卓文君 多谢爹爹！凤箫，笔墨侍候。
凤 箫 是。 （下，取出文房四宝，磨墨）
卓文君 （铺纸，写好信）请爹爹将此信交与驿使，烦他转交官人。
卓王孙 （接信）为父这就去。（下）
卓文君 送过爹爹！ （转身与凤箫从另一侧下）
【幕启。司马相如书房。
司马相如 （读信）“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衣旧不如新，人新不如旧。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
离。” （重复后几句） “衣旧不如新，人新不如旧。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哦—— 哎
呀！
（唱） 双手颤抖读锦书，
好似娘子在眼前。
她慧心谱写《白头吟》，
她语轻情重无责言。
她越是不责宽宏量，
我越是羞愧悔难当。
恨不得即刻见她，
跪她面前把错认。
怎奈我——
不能擅自离职守，
心急如焚愁无计。
（白） 这要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着急，想办法）
一太监 （内） 报兮，圣旨到！
司马相如 嗄，圣旨到何事？（整理情绪）开了中门，迈接旨！
太 监 （内）来了。 （上）
司马相如 公公你来了。
太 监 来了。
司马相如 来了。（做一个请的动作）
太 监 中郎将司马相如跪听宣读——
司马相如 （跪下） 哦，万岁。
太 监 万岁有旨，司马贤卿出使西南夷地，安抚百姓，其功赫赫；今汉夷和好，命贤卿班师回朝，
赐职茂陵太守。圣旨了者，钦此钦遵。
司马相如 谢主隆恩！ （起身，接旨）
太 监 咱家告辞了！
司马相如 有劳公公！
【太监下。
司马相如 （欣喜）天助我也！琴童何在？
琴 童 （上）来了。爷呼唤何事？
司马相如 万岁下旨，下官官迁茂陵太守。你速即备上快马，请夫人与岳父到茂陵，与下官团聚。
琴 童 当真？那太好了太好了。琴童这就去。 （下）
司马相如 左右。
四随从 （举旗上）在。
司马相如 随本官班师回朝。
四随从 喝—— （列队下）
【司马相如也下。二道幕落。
【凤箫扶着卓文君上，琴童扶着卓王孙紧跟在后。四人绕场急行。
卓文君 （唱） 闻听琴童喜讯报，
急切切离家门，
偕同爹爹来茂陵，
共迎官人班师回。
【四人排成一行，翘首远望。
【鼓乐声中，随从举旗上，司马相如骑马紧随其后。绕场后，随从侍立一旁。相如看到文
君。
司马相如 娘子。（下马）
卓文君 （迎上） 官人。
【二人久久对视。
后 台 （伴唱） 衣旧不如新，
人新不如旧。
愿得一人心，
白头不相离，
卓文君 （接唱） 愿得一人心，
白头不相离。
司马相如 娘子！ （欲跪）
卓文君 （拦阻）官人休要如此！
司马相如 娘子！
【二人深情相拥，喜极而泣。
卓王孙 一家人终于又团聚了。（一手拉女儿，一手拉女婿）哈哈哈…
【各人摆造型。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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