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校李芳桂全集之蝴蝶媒 - 秦腔剧本大全 - 戏曲剧本

第一回庙遇

(蒋峦上)

蒋峦：(引)天赋聪明年正芳，满腹玑珠锦绣肠。

(诗)三尺鲤鱼未成龙，流落浅水污泥中。

但愿一声春雷动，定会风云上九重。

小生姓蒋名峦，字清岩。祖居金陵，父为陈朝大司马。因隋文帝篡周，改元仁寿，父母移居西湖，以泉石自娱。不幸二老相继而亡，只留下小生孤身，游览山水，无志功名，因而中馈虚席。且喜田园少有，尚能供给。时值春暖花开，正好游赏。伴云哪里?(伴云上)

伴云：来了。(引)殷勤听差遣，朝夕效驰驱。伺候。

蒋峦：我今往天竺寺游玩，你且收拾行李，谨慎门户。

伴云：是。

蒋峦：(唱)柳暗花明春正芳，云静见山光。

游蜂攘攘蝴蝶忙，桃花齐开放。

和风荡荡，吹动罗裳。

春色有意倩人赏，(下又上)

天竺寺院真雄壮，瓦（wà）碧琉璃辉煌。

檀烟缭绕透上苍，遥闻钟鼓响。

四面八方，湖水汪洋，

好似登天一般样。(跪拜)

神圣在上，弟子蒋峦孤身无依，祈望君神增福。

(张崇简内喊)

张崇简：走着。

蒋峦：乍见一人，进得山门，威风凛凛，行步非凡。我且躲避一旁，看看他作何行动。(张崇简上)

张崇简：(诗)览遍山程过水程，柳自青青花白红。

看破世事如朝露，说到人情剑欲鸣。(跪)

神圣请了。俺张崇简，若能兴王霸业，位正中原，赐俺一根上上签。(抽签)

呀呸，怎么是一根中平签。俺也不查签簿，料也无灵。

(念)山有峰峦水有秀，不作帝王誓不休。(下)

蒋峦：伴云，着那杰士留步，我要会他。

伴云：是。(下)

蒋峦：(唱)进门不跪慢神象，自称是皇王。

威风凛凛气昂昂，豪杰本姓张。

满面红光，不慌不忙。

他后来必是撑天将，(张崇简、伴云同上)

张崇简：(唱)逍遥踏步出庙堂，击掌笑一场。

甚么神圣在上方，灵应俱是谎。

泥塑金装，受人烧香。

不如用火把他葬。

伴云：杰士留步，我家相公要会。

张崇简：现在哪里?

伴云：后边就是。

蒋峦：杰士，请来见礼了。

张崇简：还礼了。相公高名大姓?

蒋峦：小生姓蒋名峦，字清岩。有心请到酒馆，与兄相叙，幸勿见却。

张崇简：如此僭妄了。

蒋峦：岂敢。杰士请。

张崇简：相公请。

(唱)不平满眼恨满腔，抑郁在胸膛。

兰陵美酒郁金香，即醉有何妨?

大块文章，满斗琼浆。

杯盘狼籍真快爽。

蒋峦：(唱)细细观看他行藏，暗地自思量。

狼吞虎咽酒兴旺，真是天神降。

动问仙乡，居住何方?

肯容小弟常拜望。

张崇简：大丈夫四海为家，何劳致问?俺张崇简夜观天象，帝星直照太原，便去谒唐国公李渊。他倒有人君相貌，却无帝王福分。他那次子小唐儿，倒像一位真主。

蒋峦：怎见得?

张崇简：俺与他玩棋，只在东南角上，输俺二三着。棋未终局，俺便告别，让他为中原之主，俺在浙闽之间，另谋生业。

蒋峦：你我日后，却在哪里相会?

张崇简：我有蝴蝶扇坠二枚，乃白玉琢成，日后往来书信，只将蝴蝶二字写在封皮上面，以辨真假。

蒋峦：足下寓居何处?

张崇简：不远。

(唱)目下寓居扬子江，上下至苏杭。

千层浪里列战场，料无人阻挡。

若肯赐光，书信来往。

蝴蝶字写在书皮上。

蒋峦：(唱)只见他堂堂帝王象，勇比孟贲［2］强。

乘风破浪动刀枪，将来难限量。

倒海翻江，说短论长。

件件牢记我心上。(同下)

第二回放蝶

(柳碧烟上)

柳碧烟：(唱)春日无事闲消度，深闺思前后。

燕无伴侣莺无俦，忧锁双眉头。

桃花开口，东风结俦。

落花满地胭脂秀。

奴乃柳氏，小字碧烟，先朝执金吾柳露之女。父母俱亡，寄养母舅家中。不幸舅父世终，只留妗母，移居西湖，终日沉湎于酒，浪费家资，赖奴家略通翰墨，出卖字画，以度时光。奴在深闺，养成一对蝴蝶，用藤丝盒儿盛放，左开雄出，右开雌出。今日该放蝴蝶出游，待我取来。雄蝴蝶出盒来。(蝶出)呀，见它轻身飞去，甚觉有趣。

(唱)愧无彩线把它绣，愁锁在眉头。

养成蝴蝶飞壑丘，采花觅甘露。

放它去后，抱闷耽忧。

只怕顷刻风雨骤。(下。蒋峦带伴云上)。

蒋峦：(唱)青春年少空浪游，功名未成就。

窈窕淑女实难求，水淹桃源路。

两事未周，抱恨悠悠。

恐落个苗儿不能秀。(蝶飞)

哎呀，好一绝美蝴蝶，大如团扇，光彩耀目，从未见过。可惜孤无侣伴，和我蒋峦一般。我不免紧紧随定，看它飞向何处去也?

(唱)这般蝴蝶真罕有，孤飞无佳偶。

贪春摇翅卖风流，懒去觅花柳。

你因花瘦，我为春愁。

紧紧随定它行走。(下。柳妗母上)

柳妗母：(引)消愁三杯酒，解渴一盏茶。

我儿，你那蝴蝶回来了。(柳碧烟上)

柳碧烟：(引)飞蛾常作伴，昆虫亦恋花。

蝴蝶入盒来。(收蝶下。蒋峦上)

蒋峦：呀!好奇怪。乍见蝴蝶飞入铺内。从帘里走出一位佳人，收入袖中去了。铺内有一老妪，待我问个明白。且住。

(唱)与她相逢是邂逅，怎好问根由。

欲转回去不忍丢，反复往来走。

蝴蝶入袖，好难穷究。

莫非是我姻缘凑。

柳妗母：这位官人，走来走去，想是失遗什么东西?

蒋峦：妈妈不知，小生遇一绝大蝴蝶，飞入铺内，竟不见了。

柳妗母：那是小女养成家蝶，已收入盒儿去了。

蒋峦：原来是这样，可欣可羡。请问妈妈，可有几位令爱?

柳妗母：只有一个女儿，略通翰墨，出卖字画，母女糊口。

蒋峦：取字画来我看。

柳妗母：我铺内不卖旧的，要画当面就画，要字当面就写。

蒋峦：妈妈未免说得太过，就是当年蔡氏文姬，也没有这般敏捷。

柳妗母：非是老身夸口，官人若要字画，叫小女出堂或写或画，当面见教，只是手工贵些。

蒋峦：画一柄扇儿，工银可要多少。

柳妗母：只要五钱银子。

蒋峦：若是当面写画，就是一两，也不为多。

柳妗母：如此我儿出房来，这位官人要画一柄扇儿。

(柳碧烟上，坐帐内白)

柳碧烟：母亲将帘垂下。

(唱)出房常将蛾眉皱，无非自含羞。

前庭竹帘下金钩，无奈去出丑。

柴米不够，衣食难求，

暂时权将燃眉救。

呀。世上有这般美貌男子，真是仙童下降。

柳妗母：官人有扇否?

蒋峦：有。

柳妗母：要画什么?

蒋峦：就画一对蝴蝶。

柳妗母：是。儿呀!官人要画一对蝴蝶。

柳碧烟：晓得。

(唱)不是蝴蝶去引诱，书生怎来投?

多情故把笔墨求，恐妨人多口。

眉清目秀，性格温柔。

将来必不落人后。

母亲，画就了。

柳妗母：官人，请看。

蒋峦：哎呀。结构不凡，点染有致，可谓名手。再烦妈妈，着令爱作得一首蝴蝶诗，请她写在上面。

柳妗母：儿呀!官人又要写蝴蝶诗一首。

柳碧烟：晓得。那生求诗，其中别有深情，我不免在诗中微露心事，使他去而复来，好定终身之约。

(唱)低垂粉面沉吟久，难顾耻和羞。

淑女反把君子求，鸠鸟在河洲。

愿结莺俦，话难出口，

尽托蝴蝶诗一首。

诗已写就，母亲送与官人。

柳妗母：官人请看。(蒋念诗)

蒋峦：(念)雌雄结伴觅鲜花，舞衣轻剪过篱笆。

春色全在蝴蝶上，刘阮天台［3］路不差。

好一个刘阮寻春的题目。妈妈，这是薄仪一两，请收。

柳妗母：多谢了。明日官人要字要画，只管来取，不远送了。

(同下。蒋峦又上)

蒋峦：世上有这如此佳人，真是天姿国色，诗中之意，隐以天台待我，明天再去，看她如何举动。

(唱)她倒是佳人中魁首，美女内班头。

翰墨队里第一筹，下笔立成就。

春情稍露，正好去求，

只恨无处觅媒媾(下)

第三回赠蝶

(柳碧烟上)

柳碧烟：(唱)蝴蝶引得可人到，桃源路非遥。

惹奴春心上眉梢，无故添烦恼。

事非雅道，情又难抛。

只为书生庞儿俏。

昨日蝴蝶引来那位书生，青巾素服，甚是可人。只因妗母在旁，不便问他家乡姓名。故向诗中露泄心事，料他今日必又复来，因而将妗母用酒灌醉，等那生到来，好诉衷肠。此时想必来也!(蒋峦上)

蒋峦：(唱)则见淑女甚窈窕，学博才又高。

隔着竹帘仔细瞧，冰肌梨花貌。

字画俱好，美比阿娇。

我一夜不眠直到晓。

呀!来此已是，只见招牌未挂，门儿半开半掩，我不免放大胆进去。(进)谁在此?

柳碧烟：做什么的?

蒋峦：买字画的。

柳碧烟：可是昨日求画蝴蝶之人么?

蒋峦：正是。小生有礼。

柳碧烟：相公万福。

蒋峦：怎么不见那位妈妈?

柳碧烟：那是家母，吃酒大醉了。

蒋峦：令堂既醉，小生在此，未免瓜李之嫌，告退。

柳碧烟：不妨，相公前面请坐，奴家帘内奉陪。

蒋峦：这也有理。

柳碧烟：(唱)听他言语非奸狡，志诚俊英豪。

子建般才潘安貌［4］，好似仙童到。

风流俊俏，行止清高，

这等人儿世间少。

蒋峦：(唱)刘郎来得甚凑巧，麻姑［5］先醉倒。

正好过渡看桃夭，胡麻饭先饱［6］。

红鸾星照，仙姬相招。

天台有路顷刻到。

请问娘子，高姓芳字?

柳碧烟：奴家姓柳，小字碧烟，先朝执金吾柳露之女。父母去世，寄养舅父家中。不幸舅父又亡，只留妗母，移居西湖，出卖字画，日求升合［7］。

蒋峦：原来是一位小姐，小生失敬了。

柳碧烟：相公见笑了。请问相公，仙乡贵姓，尊府大名?

蒋峦：小生姓蒋名峦，表字清岩。本籍金陵人氏，移居西湖，上无父母，终鲜兄弟，弱冠入泮［8］，尚未定婚。敢问小姐许于谁家?

柳碧烟：蒲柳贱质，难望关睢［9］。

蒋峦：小姐这般才貌，何愁冰人［10］不临门乎?

柳碧烟：(唱)闺中卖画失雅道，出身在蓬茅。

怎与贵人赋桃夭，红叶随风飘。

隔帘卖俏，惹人嘲笑，

寒门那有冰人到。

蒋峦：(唱)卖画才能非轻小，原因贫穷招。

佳人多半受煎熬，何须自烦恼。

家贫亲老，供给昏朝。

小可才学不能到。

小姐既未许人，小生中馈虚席，欲结丝萝，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柳碧烟：相公不嫌微贱，情愿作妾，不敢希望正妻。但不知几时纳彩?中间还有蹭蹬［11］。

蒋峦：有甚蹭蹬?

柳碧烟：我妗母利心甚重，非五百金不能满意。

蒋峦：照小姐这般才貌，就是千金，也不为多。明日往我姑娘家借贷，即便纳彩。

柳碧烟：令姑娘家住哪里?

蒋峦：我姑娘是先朝花刺史夫人。今在泞罗山居住，有万金之富。

柳碧烟：何日去?

蒋峦：明日就去。

柳碧烟：何时回来？

蒋峦：多则半载，少则三月。

柳碧烟：如此面许联姻，有甚物件留下，以为表记。

蒋峦：小生随带蝴蝶扇坠二枚，与小姐留下一枚，权当表记。

柳碧烟：多谢了。奴有养成蝴蝶一对，赠与相公，权当奉回。

蒋峦：多谢小姐厚意。如此良辰佳期，岂可虚度，小生进帘来了。

柳碧烟：且住，奴非墙花路草，岂可轻辱，虽隔帘卖画，丧失廉耻，其实白圭无玷。

(唱)休将灵芝当蒿草，赤金火难销。

结婚之后验红绡，真假君才晓。

牡丹花茂，竹帘紧靠，

任他蜂蝶帘外闹。(柳妗母内喊)

柳妗母：我儿哪里?

柳碧烟：哎呀!我妗母酒醉已醒来了。相公请回，速往罗山去，奴不能送了。(柳下)

蒋峦：娘子转来，娘子转来。呀!竟自去了。

(唱)久慕佳人常寻找，日每把心操。

茅檐蓬屋出阿娇，面许同偕老。

青春年少，貌美才高。

虽费千金还是少。(下)

第四回求亲

(花柔玉上)

花柔玉：(唱)东风到处花弄影，草色入帘青。

杏花更比桃花红，海棠花最盛。

浪蝶游蜂，燕语莺鸣。

百花争开春意浓。

奴乃花氏，小字柔玉。刺史花中魁之女。父亲雅好幽静，移居罗山下，奴家年方二八，尚未许人。这几日神情恍忽，懒务针黹［12］，不免去到前楼，赏春一回。含香哪里?

(含香上)

含香：伺候小姐。

花柔玉：你我去到前楼，望春散心一回。

含香：晓得。

花柔玉：(唱)无事难消春昼永，登高听莺鸣。

轻移金莲过花丛，惊起蝴蝶梦。

展翅飞空，对花留情，

方才算得风流性。

(牛双带人役上)

牛双：孩子们，催马。

(唱)权臣门下常进贡，方得这前程。

芸窗何曾苦用功，从来听号命。

区区白丁，乌纱圆领，

男儿到此真侥幸。

花柔玉：含香，闭了窗户。(下)

牛双：哎呀!窗内有一如花的女子，貌赛天仙，孩子们，你可知她是谁家女儿?

役：她是花刺史之女，名唤柔玉，不仅人才出众，而且学问精通。

牛双：谁知花中魁，有如此美貌的女儿。若能与我为妻，也不枉为人一世。

(唱)我许久衾寒枕又冷，孤眠梦难成。

适才楼窗见娉婷，引我春心动。

人才出众，学问精通。

定要与她结鸾凤。(下、又上)

下官，姓牛名双，字合之。杭州青溪县人氏。父为杨越公府中站堂都官，与我斡旋下这顶纱帽。回家祭祖。老掌家哪里?(院子上)

院子：伺候。

牛双：速备一份绸缎彩礼，同媒婆花宅求亲，成就领赏。

院子：是。(下)

牛双：我想此去，断无不成之理。

(唱)现有乌纱帽一顶，婚姻必能成。

绅缙通聘［14］结鸾凤，彩缎又不争［15］。

三媒六证，银河双星。

是我红鸾星照命。(院子上)

哎呀!老掌家回来了，亲事如何呢?

院子：莫要说起，我们去到那花宅，说出亲事二字，那花老儿怒骂，喝小子毒打媒婆，媒婆哭回去了，小人只得将原礼带回。

牛双：这老头儿可恶之甚，不允亲事，就是罢了，为何这等无礼?了不得了，我不与你作对，儿何必叫骂。

院子：少爷有何良策?

牛双：我想越公府中，红拂私奔，丽春病故［16］，十美女内少了二人，越公呕成大病。我不免与太老爷一封书信，要选柔玉补数，料他不敢违抗，才消这口恶气。

院子：此计最妙。

牛双：我去书房修书，明天差你进京。

院子：是。

牛双：(唱)花家老儿太自重，卖弄恃公卿。

料他不敢抗越公，自将女儿送。

卧房听令，手执壶瓶。

看他卖弄不卖弄。(下)

第五回投亲

(花中魁、花夫人同上)

花中魁：(唱)畜生欺我何太甚，上门硬求亲。

他父走狗附权门，早已失五伦。

子子孙孙，人下之人。

妄想与我结秦晋。

花夫人：老爷息怒。

(唱)悬彩之家［17］人人问，何须怒生嗔。

伊不自揣奔朱门，只是不应允。

喝骂媒人，却了聘金，

料他不敢再来问。

花中魁：我花中魁，做过先朝刺史，年老隐居。牛进是杨素门下走狗，伊子牛双，鸡犬不如，敢上我门求亲。

花夫人：我们不允，难道他还不自耻么。

(院子上)

院子：启老爷，有一秀才投帖。

花中魁：呈上来。(看)夫人恭喜，你那侄儿到了。

花夫人：可是蒋家侄儿么?

花中魁：正是。院子，有请!

院子：有请。(蒋峦、伴云同上)

蒋峦：姑爹姑娘，身膀［18］却好?

花中魁：罢了。贤侄路途多受风霜。

蒋峦：挂念小侄。

伴云：伴云与姑爷姑奶奶叩头。

花中魁：院子。

院子：有。

花中魁：厢房款待伴云。

院子：是。(院子与伴云下)

蒋峦：怎么不见我那表妹？

花夫人：她在绣阁，少不得出堂拜见。丫环，说与你姑娘，她蒋家哥哥到了，叫她出堂拜见。(内应)

内：夫人请小姐哩!(花柔玉上)

花柔玉：(引)无风花不动，有春燕自来。

表兄万福。

蒋峦：贤妹拜揖。

花柔玉：爹娘安乐。

花夫人：回绣阁去。

花柔玉：是。(引)男女不同堂，避嫌回绣房。(下)

蒋峦：几年未见，表妹已长成人了，且又十分清秀。

花中魁：略是人形。贤侄学业，想来比前大进了。

蒋峦：姑爹姑娘容禀。

(唱)学业比前有寸进，难得说超群。

花中魁：就该立志功名。

蒋峦：(唱)功名二字全无心，常怀亡国恨。

虽戴青巾，不愿称臣，

每日常与诗酒混。

花中魁：壮哉，壮哉。可有婚姻否?

蒋峦：(唱)寒儒怎将朱门奔，桃源路难寻。

花中魁：理应及早聘问。

蒋峦：(唱)西施不在拧罗村，无处去聘问。

纵有佳人，亦无聘金，

自恨未交红鸾运。

花夫人：儿呀。

(唱)名成二字没远近，桃源路须寻。

理当即早结婚姻，家事须整顿。

寸金光阴，耽搁青春，

祖宗香烟谁承任?

花中魁：院子，后堂排宴。

院子：是。

花中魁：(唱)一切往事都休论，排酒先洗尘。

乌纱紫袍色色新，嫦娥自然近。

柳汁染衿［19］，身沐皇恩，

要娶侍妾不当紧。(下)

第六回游园

(花柔玉带含香上)

花柔玉：(唱)牡丹不许游蜂采，朵朵点翠苔。

一片春心透满怀，愁锁双眉黛。

懒整风钗，痴痴呆呆，

此病不知因何害?

含香，这芍药栏前，有石桌一张，石凳两双，极是幽雅，取笔砚霞笺来，待我作诗一首。

含香：晓得。

花柔玉：(诗)细雨纷纷点翠苔，微风引动蝴蝶来。

满院春色锁不住，几朵荼蘼墙外开。

内：夫人请小姐。

花柔玉：诗方草就，尚未推敲，含香在此看守，我去即来。

含香：晓得。(花柔玉下、蒋峦上)

蒋峦：(唱)事不如意愁在怀，放蝶出书斋。

思慕画扇女裙钗，欲结同心带。

无计安排，特来借贷，

说出恐惹姑娘怪。(蝶飞)

蒋峦：含香姐，莫要扑打，这是我养成的家蝶。

含香：我不信你养成的。

蒋峦：你且站开，待我收它入盒。

含香：要看你收。

蒋峦：蝴蝶入盒。

含香：果然入盒去了，真是罕见之物。

蒋峦：这是何人作的诗?

含香：我家小姐作的。(蒋看)

蒋峦：原是一首咏春诗，表妹有如此才学，可称才貌兼全，待我和她一首。(写)，

(诗)闲步芳园立苍苔，东风送进馨香来。

只为春光留不住，寄语牡丹且莫开。

含香：官人，将那盒儿留下，好叫小姐玩耍。

蒋峦：你去问过夫人，再来书房讨取。

含香：侍儿送官人。

蒋峦：不劳。

(唱)只道碧烟无人赛，仙姬出蓬莱。

谁料表妹亦多才，容貌比瑶阶［20］。

两花争开，移傍妆台，

只恐中表有妨碍。(下)

含香：(唱)那生故将风流卖，随着蝴蝶来。

单来曾将角门开，执笔把诗改。

嫌疑二字，全不忌怀，

自是风流多豪迈。

(花柔玉上)

花柔玉：(唱)花枝摇曳和风摆，角门是谁开?

辗转思想好疑猜，此事真可怪。

含香何在，谁到此来?

难道深闺无内外?

含香：小姐不必怒恼，是蒋家官人到此。

花柔玉：他到此做什么?

含香：他养成一对蝴蝶飞来，相随至此，用藤丝盒儿盛去了。

花柔玉：霞笺后是谁写的诗。

含香：也是蒋家官人写的。

花柔玉：哎呀!好诗也!和的最佳。如此大才，何愁功名不成。只是在此不该轻写，

虽是内亲，男女有别。

含香：小姐，何不将蒋家官人蝴蝶盒儿讨来，玩耍玩耍。

花柔玉：你去问过夫人，见允再讨来。

含香：是。

花柔玉：慢着，在夫人面前，莫说在此题诗。

含香：是。(下)

花柔玉：蒋家表兄，有才有貌，可称风流俊雅。我柔玉若配那样才郎方称我心。只是中表兄妹，于礼有碍，如何是好?

(唱)为他风流人可爱，年少又多才。

古人曾有《玉镜台》［21］，中表有何碍?

姻缘和偕，月老安排，

且自凝着心儿待。(下)

第七回许亲

(花中魁、花夫人同上)

花中魁：(唱)光阴迅速快如箭，看看两鬓斑。

虽有家资无后传，桑榆真可叹。

暗把头点，珠泪不干，

只怕祠前香火断。(院子上)

院子：启老爷，苏州府袁老爷差人下书，请老爷急速拆看。

花中魁：夫人不好了。

花夫人：怎么样了?

花中魁：越府新亡丽春，走了红拂，要选我女儿柔玉补数。文书已到苏州，早晚差官就到。

花夫人：可是真么?

花中魁：袁贤弟有书，怎得是假?

花夫人：不好了。

(唱)听罢言来泪不干，胆战心又寒。

只因女儿才貌全，惹出这祸端。

杨素权奸，欺压朝官，

苍天怎么不开眼?

花中魁：(唱)怒气填胸发冲冠，啼哭是枉然。

不如及早往长安，奏本上金銮。

文帝驾前，击鼓鸣冤。

破我老命和他辩。

花夫人：哎，去不得，你是致仕之臣，怎能与杨素作对。还是求袁贤弟，叫他寻路搭救女儿。

花中魁：袁贤弟书中写的明白，叫我与女儿速寻一女婿，领见差官，可以支持得过。

花夫人：要寻女婿不难。

花中魁：急切该向何处寻访?

花夫人：家中现有一个，何不寻他?

花中魁：莫非蒋家侄儿?

花夫人：我想教他，暂做一个女婿何妨?

花中魁：女婿那有暂做之理，不如当面许过才是。伴云，快请你大叔。

伴云：是。请大叔。(蒋峦上)

蒋峦：(唱)芸窗懒去阅黄卷，独坐思碧烟。

寸心无有半刻闲，姑娘又呼唤。

怎敢怠慢，急奔堂前。

恭身一礼旁边站。

花夫人：我儿恭喜。

蒋峦：有何喜事?

花夫人：越府十美女内，少了二人，要选你表妹补数。你姑爹着忙，招你为婿，答应差官，你可愿否?

蒋峦：得姑爹姑娘见爱，许结丝萝，平生愿足。只是中表兄妹，于礼有碍。

花中魁：这也无妨，岂不知《玉镜台》之故事乎?

(唱)温太真［23］当年为官宦，中表结良缘。

玉镜台前成姻眷，至今称美谈。

绣幕缱绻［24］，许结凤鸾。

把三媒六证一概免。

花夫人：(唱)姑表结亲人常见，古人行有先。

只将姑爹称泰山，也不为辱玷。

玉种蓝田［25］，天配良缘，

从今只当翁婿看。

蒋峦：如此姑爹姑娘，受我一拜。

(唱)知遇之恩甚非浅，叩头拜堂前。

无意何幸到桃源，天台路不远。

只为方便，答应差官，

纵然有事我遮掩。

姑爹姑娘请来，这是蝴蝶扇坠一枚，权当信物，日后纳彩［26］

花中魁：只得此物足矣，何用纳彩。夫人将扇坠送与女儿，好好收藏。

花夫人：晓得。(下)

院子：禀老爷。差官到。

花中魁：我翁婿一同去迎。(差官上)不知大人驾到，误失远迎，有罪。

差官：岂敢。学生无事，不造贵府，越府有十美女，都受皇工诰封，不意丽春病故，红拂私奔，空下两付官诰。闻得令爱才貌兼全，故差学生送聘，乞望老先生喜允。

花中魁：越公乃天璜玉牒［27］，理应高攀，但老夫只有一个小女，自幼许与秀才蒋峦，这傍就是小婿。贤婿，与大人见礼。

蒋峦：小生拜揖。

差官：还礼了。

蒋峦：大人勿怪小生多口，越公位极人臣，分属亲王，倾国倾城列侍，何以不遂?如此冒然行聘，夺人婚姻，恐非文王广发施政之道耳。

(唱)文王治国能恤鳏，鸾姣续断弦。

民间早已结良缘，安忍轻拆散。

丹凤彩鸾，齐化杜鹃，

这般行事恐不善。

差官：此情学生不知，越公恐亦未晓。既有许字，学生告辞。

花中魁：慢着。院子，看过礼物。

院子：是。(下又上)礼物到。

花中魁：这是黄金二斛，彩缎八端，只当道途茶仪。

差官：如此，学生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花中魁：好说。望大人在越公面前，善为我辞。

差官：谨当效劳。告辞。

花中魁：奉送。

差官：不敢，请了!(下)

花中魁：院子。

院子：有。

花中魁：后堂设宴，先与你姑爷贺喜。

院子：是。(下)

花中魁：(唱)稍稍才将愁眉展，心中始释然。

亡国臣子丧家犬，由得人轻贱。

时来运转，改地换天，

把权臣贼子一齐斩。(同下)

第八回鞭女

(柳碧烟上)

柳碧烟：好闷愁人也!

(唱)自别蒋郎常牵挂，相思渐渐加。

梦寐之中常见他，诉说衷肠话。

何处玩耍，忘了奴家，

山盟海誓尽是假。(柳妗母上)

柳妗母：(唱)家贫无奈养瘦马，女大需婆家。

柳碧烟：母亲万福。

柳妗母：(唱)酒是酒来茶是茶，好饭恩养大。

风流俊雅，闭月羞花，

不料日久变了卦。

柳碧烟：母亲，怎么说儿变了卦了?

柳妗母：连日买字买画的人来，你便推病不出，岂不是变了卦了，就是想下什么心事，也就该与为娘说明。

柳碧烟：并无什么心事，只是见人害羞。

柳妗母：往常怎么不羞?

柳碧烟：那时还小。

柳妗母：如今也不甚老。

柳碧烟：母亲呀。

(唱)闺中幼女年二八，理应伴绣榻。

描鸾刺凤课桑麻，何须卖字画。

羞羞答答，与人嗑牙，

把这营生全丢下。

柳妗母：走。

(唱)度日全靠卖字画，再无别生涯。

隔帘草草学涂鸦，与人嗑甚牙。

柴米油盐，蔬菜酒茶。

那一样儿少得下。

柳碧烟：(唱)自恨年幼做事差，日每常闲暇。

不习针黹不绣花，笔墨当玩耍。

女孩儿家，惹人笑话，

从今再不卖字画。

柳妗母：不卖字画，我便要打。

柳碧烟：孩儿愿挨。

柳妗母：取家法过来。

柳碧烟：是，家法到。

柳妗母：跪在这里。

柳碧烟：跪了就跪了。

柳妗母：蠢才。

(唱)蠢才胆比天还大，怕羞怎成家?

自幼儿将你苦抓笆［28］，反不听娘话。

执起家法，切齿咬牙。

哎。

又舍不得将你打。

起去。

柳碧烟：母亲。漫说打，就是将儿粉身碎骨，也不卖字画了。

柳妗母：不卖了也罢，我也不要你卖。回绣房去。

柳碧烟：是。

(唱)人生惟有廉耻大，暗把珠泪擦。

那个闺中没家法，女儿卖字画。

伤风败化，儿不做他。

立毙杖下也不怕。(下)

柳妗母：这蠢才养的不得了，不免暗暗吩咐媒婆，卖得几两银子，别买一个侍女，留下些银两，够我半世过活。

(唱)标梅［29］及时想出嫁，娇娃不顾家。

口巧舌辩会说话，气得我没法。

人大心大，趁未破瓜［30］。

不如将她早变价。(下)

第九回赴考

(蒋峦上)

蒋峦：(唱)在此流落两月余，借贷从未提。

亲许表妹效于飞，内侄做女婿。

姑爹言语，不敢不依，

怎知我别有详和细。

我想，碧烟容貌，与表妹不争上下，论他二人诗才，也是一般。若能将她二人，并驱中原，未知鹿死谁手［30］乎。(花中魁上)呀。姑爹到来。

花中魁：(引)少年寒窗苦读书，及早安排上天梯。

贤婿，如今唐国公李渊，奉旨晋阳开科。我命家院打点行李，可该早去应试。

蒋峦：小侄有志林泉，无心功名。

花中魁：贤婿差矣，如今世态炎凉，功名断不可少。

蒋峦：如此，小侄不敢违命。

花中魁：院子，看酒来。

(唱)隋朝开国重势利，不说你尽知。

如今不兴穿白衣［31］，休与古人比。

晋阳开科［33］，棘闱［34］努力，

此去必然中高第。(伴云上)

伴云：请姑爷上马。

蒋峦：门外伺候。

(唱)男儿立志夺高魁，有心已久矣。

只恐文章不见奇，难充邦国器，

托赖福庇，侥幸得意。

一枝宫花来报喜。(同下)

第十回杀船

(柳碧烟上)

柳碧烟：苦呀。

(唱)一片柔肠似百结，心神不宁贴。

蒋郎临行亲口说，约定三个月。

从此分别，杜鹃啼血。

每晚低声哭半夜。(柳妗母引人役上)

柳妗母：列位，随上些。

(唱)船中已将身契写，财礼并不缺。

交易只用一言决，引他把人接。

掌家大爷，梅香姐姐，

莫笑穷巷和草舍。

柳碧烟：母亲，他们都是做什么的?怎么引进内宅来了?

柳妗母：儿呀!事到如今瞒不得你了。柳州中郎将胡老爷，要娶一位夫人，娘将你身契写了，财礼过了，这都是接你来的。你便收拾上轿，享荣华去罢。

柳碧烟：唉，不好了。

(唱)听言半响如痴呆，肝胆齐崩裂。

无娘儿女谁疼热，做出这情节。

悲悲切切，话对谁说。

不如早死把冤卸。

柳妗母：(唱)还是这般撒刁野，空费我唇舌。

官宦人家做侍妾，有甚不喜悦。

列位，

不用多说，快将人接。

好说不依须硬扯。

役：是。(众扯柳碧烟)

柳碧烟：苦呀。(为众扯下)

柳妗母：你看她上船去，必然还是掣肘，我如今也管不得她了。

(唱)管她掣肘不掣肘，六百银子到我手。

虽然不得荣华受，够我半世吃醉酒。

(下。张崇简带卒上)

张崇简：(诗)长江滔滔尽浪痕，扁舟偏与风相亲。

伸手要摘天边月，自恨足下不生云。

俺，张崇简。自到浙闽以来，聚兵数千，只因天气暑热，不便起手。孤舟一只，游览江南。那边一只官船，张灯结彩，必是官家迎亲。小校，将船湾在那边，看看官家迎亲。(下。胡干带人役上)

胡干：(念)清官不如贼官，贼官升转不难。

花费银子有限，只要上司喜欢。

下官，执金吾胡干。今升扬州中郎将，前去上任，路过西湖，闻得人说，断魂桥有一美女，精通字画，是我费了六百两银子，买她做妾。已命人役去接，还不见到来。

(役上)

役：禀老爷，将新人抬到。

胡干：扶上船来。(媒婆扶柳碧烟上)

柳碧烟：(唱)事到头来难避躲，两眼泪如索。

蒋郎一去无下落，银河改孽河。

蝴蝶盟约，尽都是讹，

谁知做出这结果。

媒婆：上面是老爷，上前行礼。

柳碧烟：不会行礼。

胡干：免行大礼。

媒婆：道个万福就是。

柳碧烟：亦不会道万福。

胡干：哎、这一女子，有什么话，说明何妨?

柳碧烟：容禀。

(唱)自恨生来乖运多，不幸爹娘没。

妗母家中暂寄托，卖画度生活。

红颜命薄，身入网罗，

我妗母图钱卖了我。(张崇简带卒暗上)

胡干：这还是你的造化高，若与我生个公子，你就是夫人了，享不尽的荣华，受不尽的富贵。

柳碧烟：大人不知，奴是有丈夫之人，我夫姓蒋名峦，是黉门［35］秀才。

(唱)早与蒋郎结丝萝，蝴蝶作媒约。

只因秀才家淡薄，未将佳期卜。

你身居台阁，金广银多，

破人婚烟可不可?

胡干：与什么秀才为妻，何若与我公卿为妾?

柳碧烟：大人差矣，就是皇上选妃，亦不选有夫之妇。好好送我回去，将你原礼讨回。如若不然，奴带短刀一把，自刎一死，隔三尺之地，血溅大人之衣了。

(唱)今生不能偕凤卜，空做梦南柯。

不如即早见阎罗，免得唾骂多。

自刎头落，血溅江河。

做一个清白鬼儿也得过。

胡干：这一女子好可恶，谁奈烦与你牵枝弄叶。取皮鞭来，与我打。

(张崇简过船)

张崇简：住了。

胡干：什么人，敢上我的官船。

张崇简：俺，张崇简，料你也晓得。

(唱)好打不平爱闯祸，人称活阎罗。

时常随地起风波，最喜弄干戈。

性如烈火，助善除恶。

这不平俺便容不过。

胡干：容不过便怎么，还敢打我不成?

张崇简：慢说打你，杀你何妨?(张杀胡干及役，柳坐地)

媒婆：爷爷饶命，我是雇用之人。

张崇简：既是雇用之人，站在一旁。柳娘子莫要害怕，你丈夫蒋峦是我结义的兄弟，不知今在何处?

柳碧烟：拧罗山花刺史夫人，是他姑娘，他如今在那里。

张崇简：媒婆过来。

媒婆：在。

张崇简：与你一锭银子，送柳娘子去往花府。

媒婆：我去就是。

张崇简：如此，同上小船来。小校，将船撑向钱塘江岸。

卒：是。

柳碧烟：(唱)险些将人胆吓破，魂飞魄又落。

真是绝处又逢生，死中又求活。

举手称佛，口念弥陀。

观音慈航来救我。

张崇简：过得钱塘江来，天色大亮。你们从旱路上去，这里去花府不远，上岸直往东行，黑压压一带瓦房，那就是花宅。

柳碧烟：待奴拜谢了，

(唱)感谢恩公救横祸，慈悲如来佛。

救苦救难赛韦陀，杀坏那奸恶。

放我逃脱，赶路奔波，

多谢开笼扭金锁。(柳碧烟媒婆同下)

张崇简：小校。

卒：有。

张崇简：(唱)速解缆绳整船索，莫待湖水落。

杀坏奸官救嫦娥，心中好快活。

摆橹摇舵，扬帆挂索，

趁着江潮轻轻过。(同下)

第十一回遇蝶

(媒婆引柳碧烟上)

柳碧烟：(唱)西湖虽蒙恩人救，忧愁在眉头。

鲤鱼幸而脱金钩，香饵犹在口。

崎岖道路，年少女流，

鞋弓袜小难行走。

媒婆：(唱)低头无语双眉皱，暗暗自穷究。

我是媒婆扮丫头，婚姻未成就。

人命事漏，是我引诱，

料难轻轻丢开手。

大姐，这山中多出虎豹，不如随我回去，再做商议。

柳碧烟：我如今是漏网之鱼，怎肯回去?

媒婆：哼，你母亲从我手中，兑去银子六百两，难道白白罢了不成。好好随我回去，佛眼看待，如若不然，我折一根荆条，先打你个无数。

柳碧烟：哎呀。不好了。

(唱)才离陷阱来行路，又遇一鸿沟。

不是冤孽不聚首，料想难罢休。

任她发怒，我不应酬。

叫天天高地又厚。

媒婆：待我先折一根荆条，打你个样子。

柳碧烟：死也不惧，还怕你打。

媒婆：我晓得你不怕打。(打)

(唱)画虎不成反类狗，怎做风马牛。

事到头来不自由，料想难罢休。

荆条乱抽，咬你几口。

铁打身子也难受，(内喊)

内：闲人闪开，猛虎下山来了。

(虎上、噙媒婆下。土地上)

土地：柳碧烟，醒悟醒悟，吾神土地是也!转过东山头，就是花宅。快去快去，吾神去也。

(土地下，柳醒)

柳碧烟：吓煞人也!明明见一只猛虎，将那贼婆叼去。是我昏倒在地，曾听得土地爷爷呼我名姓，与我指路。不免拜谢神圣，走了罢。

(唱)双膝跪倒二叩首，暗将神灵酬。

再将弓鞋勾几勾，挽起衣衫袖。

神灵指路，转过山头。

想必有了善人救。(蝴蝶飞)

哎呀，乍见我的蝴蝶在此，想是蒋郎不远了。蝴蝶，蝴蝶，你飞来飞去，似恋故主之情。假若有灵，与我引路。

(唱)自从与你分别后，愁上又加愁。

今日相逢在歧路，感你不忘旧。

翅不停留，荡荡悠悠，

紧紧随定你行走。(下)

第十二回收蝶

(华柔玉带含香上)

花柔玉：(唱)西风起落叶飘园林如画，这几日闷恹恹懒坐绣榻。

心儿里惦表兄时常牵挂，为功名往晋阳去折挂花。

谋富贵求科甲，不念婚姻事为大。

含香：禀小姐，我适才楼窗瞧见，蝴蝶引来一位幼女，在尾门痛哭。

花柔玉：你去尾门外，收咱蝴蝶进来。

含香：是。(柳碧烟上)

柳碧烟：(唱)随蝴蝶真个是见鞍思马，忍不住痛伤悲珠泪如麻。

猛观见粉墙内高楼大厦，牌匾上书大字主人姓花。

蒋秀才必然在他家，放出蝴蝶闲玩耍。

含香：蝴蝶入盒来。哎呀!好跷蹊，怎么不进盒来?

柳碧烟：那是我养成的，你如何收得去?

含香：是我家养成的，怎么说是你家养成的?

柳碧烟：你若不信，借你盒儿，我收你看。蝴蝶入盒。

含香：哎呀!当真奇怪，还我盒儿来。

柳碧烟：你请放蝶之人，当面交还。

含香：放蝶之人，就是我家小姐。

柳碧烟：我正要见你家小姐。

含香：如此你且少待。小姐，蝴蝶引来那位姑娘儿，口口声声说，那蝴蝶是她养成的。现在尾门，要见小姐。

花柔玉：相随几人。

含香：孤身一个。

花柔玉：如此引她进来。

含香：小娘子随得我来。这就是我家小姐。

柳碧烟：小姐万福。

花柔玉：还礼了。

柳碧烟：请问小姐，这蝴蝶从何处得的?

花柔玉：是我表兄从西湖带来的。

柳碧烟：令表兄可是秀才蒋峦么?

花柔玉：正是，姐姐何以知之?

柳碧烟：这个，奴和他有亲。

花柔玉：如此请坐。

柳碧烟：谢座。

花柔玉：姐姐是蒋门的什么亲属?

柳碧烟：请令表兄出来，他自然认得。

花柔玉：如今他不在这里。

柳碧烟：何处去了?

花柔玉：晋阳应试去了。

柳碧烟：咳，罢了。

(唱)听罢言慢慢地将头低下，吞着声忍着气暗自叹嗟。

早知他不在此这般歧岔，何不去尼庵中削了头发。

花柔玉：姐姐，何不说明来历?

柳碧烟：不嫌聒耳，听奴道来。

(唱)奴名儿柳碧烟身遭孤寡，住西湖断魂桥不种桑麻。

家贫穷全赖奴隔帘卖画，遇秀才蒋青岩前世缘法。

初见面就爱他风流俊雅，曾许下做侍妾永定兼葭［36］。

柔玉：何不许他做正妻?

柳碧烟：(唱)官宦家妻妾间谁分上下，一园中又何妨两树开花。

自觉得身微贱门户不大，故与他学燕黎［37］做小妆花。

花柔玉：有何凭证?

柳碧烟：(唱)他赠奴蝴蝶坠美玉无瑕，奴将那养成的蝴蝶回答。

花柔玉：何不在闺中待嫁，因甚到此?

柳碧烟：(唱)在深闺受不过妗母打骂，随一个老养娘奔走天涯。

过钱塘行旱路耽惊受怕，风过处遇猛虎舞爪张牙。

可怜把老养娘被虎吞下，弱怯怯女孩儿活活吓煞。

猛然见双蝶儿飞来迎迓，难得它念故主不忘奴家。

花柔玉：(唱)细听她那言语是真非假，原来是与表兄有些葛瓜。

欣羡她俏庞儿难描难画，我若还不收留有谁怜她。

再不用细盘查，句句都是衷肠话。

听姐姐之言，果与表兄有约。不嫌粗米淡饭，暂住我家，等表兄回来，再好完娶如何?

柳碧烟：若蒙收留，感恩非浅。

花柔玉：含香，取套衣服，绣阁伺候。

含香：是。

花柔玉：随我去见我家父母。

柳碧烟：正要登堂拜见。

花柔玉：(念)云中秋月雨中花，

柳碧烟：(念)可幸得遇女伯牙［38］。

花柔玉：(念)莫言故乡生处好，

柳碧烟：(念)受恩深处便是家。(同下)

第十三回下书

(袁必达带卒上)

袁必达：(唱)扬子江水贼乱已经三月，自杀坏胡中郎处处打劫。

贼寇们依水势凶横刁野，骚扰的百姓们不得安业。

下官，杭州府尹袁必达。水寇张崇简，骚扰本府，官兵不能平贼，如之奈何?

卒：启爷，越府差人下书。

袁必达：呈上来。(看)吓煞人了，越公要选表侄女作妾，前番是我走风，瞒过差官。可恨牛进父子，播弄是非，今日要我作伐。倘若违抗，慢说花门遭祸，就是我这脑袋，亦在可有可无之中。这该怎处。呵，有了。人役。

卒：有。

袁必达：拨快船一只，只用三五人跟随，速往拧罗山公干。

卒：是。

袁必达：(唱)恨老贼秉朝政毒如蛇蝎，把刺史女孩儿要作侍妾。

他仗着亲王势逆理撒野，全不怕半空中雷迅风烈。

在病中还作孽，阎王未必肯放赦。(同下)

第十四回替选

(花柔玉、柳碧烟、含香上)

花柔玉：(唱)柳娘子真算得才高学博，又聪明又伶俐貌似嫦娥。

咱二人在闺中同立同坐，做一对女朋友情投意合。

柳碧烟：(唱)小姐的粉脸儿吹弹得破，俏身躯寸金莲体态婀娜。

奴本是寒门女耽饥受饿，蒙收留得侥幸死里求活。

花柔玉：(唱)你与我这相逢非同小可，分明是前世里月老定妥。

住深闺咱二人同做功课，久日后还恐怕一家过活。

姐姐呀。

暂屈你受淡泊，今后再休分你我。

柳碧烟：这话跷蹊了。小姐怎么讲出一家过活的话头来了?

花柔玉：实不瞒你，家父将奴亦许表兄。

柳碧烟：何物为凭?

花柔玉：亦是蝴蝶扇坠。

柳碧烟：如此说来，姐姐就是大娘了。

花柔玉：羞答答，怎么那样称呼?

柳碧烟：终须要叫，何羞之有?

花柔玉：候蒋郎回来，自有定夺。(花夫人上)

花夫人：不好了。

(唱)一霎时哗喇喇天降大祸，吓得我战兢兢步儿难挪。

这祸事来得速紧如星火，眼睁睁一家人七零八落。

花柔玉：母亲，怎么样了?

花夫人：儿呀，杨素老贼，听信牛进之言，定要我儿作妾。如若不从，说你父逆谋不轨。你父听了此言，吓倒在地，半响不能言语。

花柔玉：母亲，恐传言不真。

花夫人：你袁表叔到来，现拿杨素书信，怎得是假?

花柔玉：呀，罢了!

(唱)听罢言战兢兢双眉愁锁，恨牛进父子们暗地教唆。

一家人整行装速快逃躲，学当年范少伯［39］奔走江河。

花夫人：(唱)隋朝的一统业何处逃躲，也不知到后来吉凶如何?

花柔玉：(唱)即逃去也只救燃眉之火，除非儿今一死才息风波。

顿金莲恨悠悠牙关咬破，进绣房寻自尽命见阎罗。

花夫人：哎，儿呀，你死必触老贼之怒，反累及你父了。

花柔玉：(唱)细思想因貌美惹出此祸，累父亲受人欺枉受折磨。

倒不如用剪刀花容刺破，入越府看老贼如之奈何?

花夫人：(唱)你身死不能与你父免祸，剪青丝损花容怎得逃脱?

倒不如掩重门安然稳坐，听任他老奸贼怎样发落。

柳碧烟：(唱)则见她母女们痛伤不过，引得我心儿里如同刀割。

走不脱逃不过死又不可，全不信红颜女如此命薄。

受花宅恩情多，我替她赴汤去蹈火。

夫人不必啼哭，奴有一计。

花夫人：大姐，有何良策?

柳碧烟：奴虽不及小姐花容，也不十分丑陋。不如将奴扮成小姐，送进越府，以羊易牛，未为不可。

花夫人：倒也通得，只是连累大姐。

柳碧烟：奴家迷路到此，多蒙老爷夫人视如嫡生，小姐待如手足，不意遭此横祸，即是粉身碎骨，奴家断然不辞。

花夫人；既蒙大姐怜恤，待我先与老爷商议。(下)

花柔玉：姐姐替我固好，蒋郎盟约何在?

柳碧烟：当年西施入吴，后来仍归范蠡。只望小姐洞房花烛，留一席之地，人力或者可以回天。

(唱)受深恩莫奈何开笼扭锁，怎做得汉昭君身坠黑河［40］。

学一个浣纱女人吴救祸［41］，婚姻事到后来由天定夺。

花柔玉：如此，姐姐受我一拜了。

(唱)深感得女英雄挺身救我，忙跪倒谢姐姐恩高义多。

论容貌恰似那鲜花一朵，况又是极聪明学问渊博。

俏佳人美嫦娥，做个西施也当得过。

(花中魁、花夫人同上)

花夫人：(唱)柳娘子肯代替事才稳妥，方知道豪杰女出在闺阁。

论容貌与女儿倒也仿佛，听言语也算得女中萧何［42］。

只要她肯受托，息得风波免得祸。

柳娘子，果然愿替小女么?

柳碧烟：一言既出，生死不易。

花中魁：如此，夫人将女儿扮成丫环，柳娘子扮作女儿，命含香相随院子进京，即在袁表弟面前亦不可说出真情。这里距牛进家不远，亦防小人多口。

花夫人：晓得。

花中魁：我一家同拜柳娘子了。

柳碧烟：老爷不可，恐折杀奴家。(同拜)

花中魁：柳娘子呀!

(唱)女豪杰男子中能有几个?照你这女裙钗古今全没。

替我儿舍身躯不避大祸，保护我一家人团圆安乐。

慈悲心赛弥陀，久后必有好结果。(中魁及夫人下)

柳碧烟：小姐呀!

(唱)待蒋郎完婚后夫妻同坐，将我的前后事细对他学。

这是我为报恩不避水火，休猜作图富贵背了盟约。

扑漱漱双泪落，未必今生再见我。

(同下，袁必达上)

袁必达：(唱)小姐是宦门女冰清玉操，必不肯待权臣手捧鲛绡。

恐途中寻自尽人心难保，是这样重担儿我怎担挑。

(花中魁上)

花中魁：贤弟呀。

(唱)我女儿虽年幼颇通孝道，明晓得杨越公权重位高。

若违抗她的父性命难保，舍身躯奔越府为报劬劳。

哭上那奈何桥，不重廉耻重孝道。

袁必达：小姐不惟女中英雄，还是闺中孝子。行装可曾齐备?

花中魁：齐备多时。

袁必达：如今吩咐他们起程。(花夫人上)

花中魁：是。

花夫人：丫环，扶你姑娘。(含香扶柳碧烟上)

柳碧烟：(唱)珠泪儿长长地腮边垂掉，临行时一家人痛哭嚎啕。

出堂来环珮响心中意料，这举动俨然是金屋阿娇。

非是我鼠装猫，只为深恩难补报。

花中魁：儿呀!见过你袁表叔。

柳碧烟：袁表叔万福。

袁必达：小姐少礼。

柳碧烟：爹爹母亲在上，受孩儿拜别。

花中魁、花夫人：为父送我儿登程，还拜什么?

柳碧烟：爹娘呀!

(唱)儿去后在家中莫生烦恼，作奴婢是孩儿薄命所招。

此一去要相逢今生难料，抛下你年迈人无有下梢。

哭啼啼恨怎消，桑榆晚景将谁靠?

花中魁：(唱)临出门仰着面把天高叫，你杀我花中魁不用钢刀。

花夫人：(唱)似这等生离别拆散老少，倒不如一家人同赴阴曹。

花中魁：(唱)那老贼欺先朝大臣同僚，书信上写的是王法律条。

且喜得女英雄挺身应召，把许多闲是非一笔勾销。

舍性命报劬劳，这般女子世间少。(同下)

第十五回送报

(伴云上)

伴云：(唱)唐国公选人才晋阳揭晓，我相公真是个学博才高。

皇榜上第一名官职非小，脱蓝衫换紫袍玉带束腰。

跨轻舟路不遥，先往花宅把信报。

谁在这里?(院子上)

院子：做什么的?哎呀!伴云兄回来了，相公功名如何呢?

伴云：高高中了第一名。

院子：可喜可喜。哎，若早回来一天还好，越府将小姐硬选去了。

伴云：可是真么?

院子：今早上船，老爷夫人还未回来，难道诳你不成?

伴云：如此将书与你留下，报与老爷夫人得知。我就去了。

院子：慢着，你往哪里去?

伴云：我速觅一只小船，星夜去奔晋阳，叫相公速求唐公，写得书信一封，速报越府，料他不敢纳状元命妇。我便去了。(下)

院子：小小年纪，倒有这大的识见。哎，我也不敢说破。

(念)混浊不分鲢和鲤，水清方显两般鱼。

(下，牛双带卒上)

牛双：(引)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我牛双白白戴了这顶纱帽，贪心不足，又向越府去献美人。越公差我杭州公干，岂知我不通武艺。适才报到，贼寇张崇简坐一小舟，在钱塘江游玩，刺史有令，叫我领水军三千，前去擒捉，只是胆怯得要紧。传下，开船。

(唱)雾腾腾西风起旌旗摇曳，船头上恶森森刀枪摆列。

战鼓响水浪翻寒光直射，大将军见此阵甚是胆怯。

我不愿建功业，只愿他早早离远些。(下，张崇简上)

张崇简：(唱)东南角起义兵聚会豪杰，海岛上水围城要定基业。

顺湖水往苏杭打家劫舍，隋兵将闻吾名个个胆怯。

张崇简。自从起兵以来，屡战屡胜。今命兵丁已在芦苇深处埋伏，我单身孤舟游玩，专等杭州刺史到来，一鼓擒拿。此乃香饵钓鱼之计。战鼓声响，想是敌军来也!小校。

(卒上)

卒：有。

张崇简：杀上前去。(杀介。牛双上，败跪)什么人？

牛双：祈饶草命，情愿投降。

张崇简：官居何职?

牛双：执金吾牛双。

张崇简：哎呸，射马得鹿，将吾大计训、用。小校，将隋将押送大营。

(卒押牛双下)

(唱)空嗟叹引鱼钩轰轰烈烈，杀他们倒不如网搭鱼鳖。

枉费了多周折，可惜大计成小捷。(下)

第十六回送亲

(袁必达、含香、柳碧烟上)

柳碧烟：(唱)水旱路远迢迢程途劳倦，整行了两月余才到长安。

果然是花景地楼阁宫殿，大街上人来往闹闹喧喧。

真堪羡是洞天，这般福地从未见。

(下车，侍女扶杨素上)

杨素：(引)人病心不乐，空叹紫金阁。

这般虚富贵，恐做梦南柯。(内侍上)

内侍：启大王，袁必达送美人到。

杨素：命袁必达来见。

内侍：袁必达进见。

袁必达：臣，袁必达，愿大王千岁千千岁。

杨素：平身。

袁必达：千岁恩宽。

杨素：美人到否?

袁必达：现在班房。

杨素：引她来见。

袁必达：遵旨。

柳碧烟：(唱)自进了亲王府心惊胆颤，粉面上珠泪儿拂拭不干。

先记熟花家事桩桩件件，稍泄漏其中有人命牵连。

穿锦绣戴花冠，好似白玉遭蝇玷。

臣女花柔玉参见大王。

杨素：哎呀!果然生得天姿如玉。你是花中魁之女?

柳碧烟：正是。

杨素：你父有几个女儿?

柳碧烟：只有臣女一人。

杨素：可选得才郎否?

柳碧烟：大王容禀。

(唱)自幼儿将臣女许与蒋峦，

杨素：可曾纳聘否?

柳碧烟：(唱)蝴蝶坠为正礼玉种兰田。

杨素：蒋峦今向哪里去了?

柳碧烟：(唱)往晋阳去应试风筝线断，免不得在他乡别选良缘。

应王召复何言，此事出于父母愿。

杨素：哎呀。

(唱)容貌俏身材娇言语良善，这女子可称得才貌双全。

红拂女跟不上柔玉一半，深可憾他丈夫中了状元。

自羞惭愧无言，还是老夫缘分浅。

内侍：启千岁，唐国公［43］差人下书。

杨素：呈书上来。哎呀!花柔玉果是状元命妇，唐国公下书讲和。倘若皇上知晓，这该怎处?呵有了，唤牛进。

(牛进上)

牛进：伺候千岁。

杨素：走，柔玉是状元蒋峦的命妇，你用小书选来，蒙蔽孤家，该当何罪?武士何在?(武士上)

武士：有。

杨素：将牛进推下斩首。

武士：领旨。(斩讫)验头。

杨素：悬挂府门，花小姐不必惊怕。选你之事，孤王一字不知，皆是牛进乱为。

柳碧烟：千岁洪恩。

杨素：袁必达。

袁必达：臣在。

杨素：杭州太守调京，别有调遣，即选汝为太守，送花小姐与状元完婚。老夫外赠银三千两，以作奁妆花烛之费，即日起程。

袁必达：遵旨。

柳碧烟：千岁，容臣妾拜谢!

杨素：你为状元命妇，不拜罢!

柳碧烟：(唱)发仁政施洪恩高如云汉，好一似黑暗中拨云见天。

正纲常把贼臣立刻问斩，方显得亲王府法度森严。

蒋青岩中状元，背地我把弥陀念。(下)

杨素：(唱)低着头恨悠悠自己瞒怨，悔不该在花宅两次二番。

唐国公一封书都官问斩，费金银三千两倒赔妆奁。

无非是强遮掩，牛进何曾把法犯?(同下)

第十七回和戎

(殷开山带卒将上)

殷开山：(唱)大隋朝掌洪业天下一统，风又调雨又顺海晏河清。

扬子江水贼乱干戈扰动，百姓们遭涂炭受怕耽惊。

末将，唐国公麾下殷开山，奉命征剿水寇。军校，一拥杀进贼营。(牛双带卒上)

牛双：何处军马骚扰?

殷开山：天兵到此，还不下马受死。

牛双：我本是天朝执金吾牛双，失落贼营。将军兵退一箭之地，待我回去。

殷开山：要你这不忠不义之人何用，贼子休走。

(殷杀牛死、张崇简带卒上与殷战、殷败下)

张崇简：杀得官兵败走。小校，大兵退回水寨。

(唱)我老张起义兵屡次得胜，苏杭将闻吾名胆战心惊。

新来的晋阳兵十分猛勇，头一阵先斩我一员先锋。

左右营乱哄哄，只得重将队伍整。

(同下、蒋峦带伴云上)

蒋峦：(唱)中状元占鳌头托天侥幸，做参谋征水贼此功怎成?

旱地里列战场不能取胜，水面上北方士何曾惯经?

无计谋怎太平，前思后想心不定。

下官蒋峦。到京得中状元，唐国公保我军中谋士，屡战不胜。我想张崇简和我天竺寺相识，曾有一拜之交，许我书信来往，将蝴蝶二字写在上面。我不免细陈利害，看他如何?伴云，看文房。

伴云：纸笔到。

蒋峦：待我写来。(殷开山上)。

殷开山：好杀也。

(唱)钱塘江打一仗贼兵势重，兵又广将又勇实难争锋。

众军士上战场不谙水性，愁双眉闷悠悠心神不宁。

与参谋忙商议，通报速往晋阳送。

参谋做什么?

蒋峦：与敌人修书，先以利害劝他，若能归降，也就罢了。如若不能，再搬二公子到来，带精勇人马，以决胜负。(写)

(唱)拜上崇简张仁兄，小弟蒋峦问安宁。

自从西湖分别后，弟上晋阳求功名。

兄在江湖威名重，战败隋朝百万兵。

弟为参谋把兵领，千万念起金兰情。

伴云，你驾快船一只，将此书下奔贼营。

伴云：小人不敢去。

蒋峦：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他见我书，必不伤你性命。速去无妨。

伴云：是。(下)

蒋峦：元帅，请到后帐饮酒，以待好音。

(唱)我和你在晋阳同得将令，张崇简江湖上大有声名。

书中情陈利害将他提醒，只要他早罢兵有影无踪。

殷开山：(唱)武将家参不透这般妙用，只晓得舍性命向前冲锋。

若得他早离此别处安营，这封书足抵那百万雄兵。

把酒宴设中营，静坐再将好音等。(同下)

第十八回团圆

(柳碧烟、含香上)

柳碧烟：(唱)入贼府吓得我提心在口，好似那吞饵鱼又脱金钩。

杨越公未必是嫌奴貌丑，只为着蒋青岩独占鳌头。

把忧愁一概丢，完璧归赵托天佑。(袁必达上)

袁必达：(唱)替表兄耽烦恼越府投首，且喜得祸转福仍回杭州。

昨日里太守印已到我手，又况且水寇平刀兵罢休。

大展放双眉头，件件好事都来凑。

柳碧烟：叔父万福。

袁必达：小姐恭喜，蒋状元一封书信，吓退水贼张崇简，率领群寇，往跤趾［44］去了。

柳碧烟：如此，蒋郎又有平贼之功。

袁必达：正是。我命你家院子去到大营，细诉越府之事，料他顷刻必来拜我。我又要去谒庙，无人接应奈何?

柳碧烟：叔父前去，他若来时，我和含香接应，未知可否?

袁必达：院子，吩咐打轿。

(唱)他来时和含香前去叩首，将越府那曲折细说来由。

(下)

柳碧烟：(唱)蒋青岩命运通福缘巧凑，蝴蝶坠结成了燕侣莺俦。

中状元奉圣旨又平贼寇，到杭州又进了桃源渡口。

享富贵封公候，恐怕身荣忘了旧。(蒋峦带院子上)

蒋峦：(唱)花家的老院子讲明前后，杨越公斩牛进以德相酬。

在晋阳为此事将贼恨透，夜明珠复归盘两息冤仇。

闻表妹还杭州，媒证还须请太守。(含香上)

含香：侍儿接见姑爷。

蒋峦：含香你怎得到此?

含香：随小姐往长安去，又随小姐回来。

蒋峦：小姐今在哪里?

含香：现在内宅。

蒋峦：老院子言语，句句是实了，不知小姐肯容小生相见否?

含香：中表兄妹，相见何妨。姑爷请进二堂，侍儿即请小姐。

蒋峦：领路。

(唱)这相逢不比那梦里庄周［45］，况含香是她的贴身丫头。

风雨过且喜得花枝如旧，料下官不能做宋玉悲秋［46］。

同吹箫上凤楼［47］，只怕庞儿比前瘦。

含香：请小姐。(柳碧烟上)

柳碧烟：(唱)详细事免不得今朝泄漏，出内宅自觉得满面含羞。

虽与他结姻缘定盟日久，却不是窈窕女君子好逑。

效不得鸾凤俦，且替小姐出怪丑。

蒋峦：贤妹拜揖。

柳碧烟：表兄万福。

蒋峦：呀!不是花家表妹。

柳碧烟：你认我是何人?

蒋峦：你是断魂桥柳碧烟。

柳碧烟：你还认得奴么?

蒋峦：时刻在心，念念不忘，怎能认不得小姐?快讲来历。

柳碧烟：官人呀。

(唱)自那日赠蝴蝶分别以后，再不曾卖字画隔帘应酬。

触犯了我妗母冲天大怒，偷卖奴抱琵琶上了别舟。

蒋峦：那时却该怎处?

柳碧烟：(唱)那时节横江水四下无路，莫奈何提君名苦诉根由。

邻舟上张崇简提剑来救，杀坏了满船人留一丫头。

蒋峦：留那丫头何用?

柳碧烟：(唱)送至那钱塘江伴奴行路，那丫头扯定我要把官投。

哗喇喇阴风起死于虎口，丢下奴孤零丁深山浪游。

蒋峦：游在何处?

柳碧烟：(唱)深感得那蝴蝶飞来引路，随着她见一座大厦高楼。

蒋峦：那想必是我姑娘家中。

柳碧烟：(唱)明晓得是花宅尾门等候，不多时小含香来将蝶收。

蒋峦：含香必然引你进去。

柳碧烟：(唱)她引奴见小姐问明前后，方知你为功名晋阳去游。

花小姐真贤德世间少有，因你我有盟约着意相留。

蒋峦：我姑爹姑娘，待你如何？

柳碧烟：(唱)花老爷和夫人待我甚厚，与小姐才结成女中朋友。

同用饭同穿衣同窗刺绣，弄笔墨联诗句情合意投。

蒋峦：怎么得到此来?

柳碧烟：(唱)杨越公下小书祸来太骤，一家人闹轰轰哭声不休。

奴不忍花小姐出乖弄丑，因此上挺身出以羊易牛。

蒋峦：舍己为人，这也难得。

柳碧烟：(唱)受深恩难补报昼行夜走，往长安把身命一概齐丢。

入越府幸喜得事未泄漏，斩牛进送妆奁又回杭州。

越公意解冤仇，只为官人中魁首。

蒋峦：如此先赋关睢［22］，莫负越公美意。

柳碧烟：花小姐父母许字，宜做正室，奴家自荐成婚，理宜为妾。

蒋峦：哪有妾前妻后之理?此去请得两付官诰，同为夫人。

柳碧烟：若无花小姐的官诰，奴断不能单身于归。

蒋峦：道锣响亮，想是袁大人回来了。

柳碧烟：奴家告退。

蒋峦：(引)姻缘旧姻缘，

柳碧烟：(引)知恩当报恩。(下，袁必达上)

袁必达：(引)隔墙防有耳，窗外岂无人。

有罪有罪。

蒋峦：大人转上，下官拜过。

袁必达：越府之事，含香想必说明，速择佳期，莫负越公美意。

蒋峦：烦劳大人，送花小姐先往花宅，下官复旨请回官诰，再择佳期。

袁必达：言之合理。

蒋峦：告辞。

(唱)到杭州一封书平了贼寇，中状元占尽了天下风流。

花不肥柳不瘦容貌如旧，且喜得双莺凤齐到河洲。

叹人生复何求，两处姻缘都成就。

(同下。花中魁、花夫人、花柔玉同上)

花中魁：(唱)适才间老院子回来细讲，杨越公斩牛进整理朝纲。

那两番下诏书尽都是谎，赠妆奁送小姐仍还故乡。

花夫人：这也是有之。

(唱)近闻得那老贼身体有恙，况又是年纪迈两鬓苍苍。

思前过改新错追悔已往，从今后做一个洁净亲王。

花柔玉：母亲猜错了。

(唱)他为着蒋官人名登金榜，状元妇他怎敢轻易收房。

无非是巧遮掩装模做样，怕的是众朝臣说短论长。

细思想，好度量，不畏状元畏圣上。(含香上)

含香：含香与老爷夫人叩头。

花中魁：含香你回来了，柳娘子今在哪里?

含香：随后就到。

花柔玉：柳娘子是孩儿恩人，理应出迎。

花夫人：不惟是我儿的恩人，还是举家的恩人，一同去迎。

(柳碧烟上)

柳碧烟：老爷夫人，待奴拜过。

花中魁：我夫妇也有一拜。

(唱)深感你女英雄挺身前往，又累你路途上多受风霜。

这恩情如山高海深一样，我女儿常为你念佛焚香。

儿呀，如今开了绣阁门，先与柳娘子洗尘。

花柔玉：晓得，恩人请。

柳碧烟：姐姐请。

花柔玉：怎么这样的相称?

柳碧烟：姐姐你听。

(唱)出长安心儿宽愁眉展放，在杭州太守府见过蒋郎。

将你我分大小以理面讲，才遣我早回来拜见大娘。

这称呼理应当，尊卑之分休轻让。(同下)

院子：启禀老爷，伴云做了官了，现在府门候见。

花中魁：叫他进来。

(伴云上)

伴云：伴云与姑爷姑奶奶叩头。

花中魁：起来。

伴云：我家老爷官升晋阳节度使，圣上免了引见。完婚一毕，就要赴任，特差小人来送报单。

花中魁：夫人，先与柳娘子报喜。

花夫人：是。(下)。

花中魁：伴云，你这纱帽，从何而来的?

伴云：因我贼营下书有功，赐巡路千户。

花中魁：如此可喜。

院子：我袁老爷到。

花中魁：有迎。(袁必达上)

袁必达：表兄恭喜。

花中魁：贤弟恭喜。

袁必达：弟带来越公赐银三千两，以作小姐妆奁之费。

花中魁：我这里俱已备下，专候状元回来，再作道理。

院子：状元到。

花中魁：你我同去迎接。(蒋峦上)贤婿，恭喜官升节度使。

蒋峦：大家之喜，小婿请来两副官诰。

花中魁：这里妆奁也是两份，洞房也是两处。

袁必达：这是为何?

花中魁：原是两位新人。

袁必达：我明白了，上长安时效桃李之故事［48］耳。

花中魁：然也!

袁必达：难得难得，我一向如在梦中。

院子：启老爷，飞来一对蝴蝶，落在官诰上面。

袁必达：媒公到了，不可惊动，撒了拜毡成亲。(排子、拜堂介)

花中魁：贤婿，含香往长安有功，将她配了伴云，做了千户娘子罢!

蒋峦：正是，命他们拜堂。(排子，含香与伴云拜堂)

院子：禀老爷，宴齐。

同：一同请到宴上。(同下)

注释：

［1］中馈：馈：供给、赠予。古时指妇女在家中主持饮食等事，引申指妻室。

［2］孟贲：战国时卫国人，勇士。

［3］刘阮天台：见103页《春秋配》注23。

［4］子建才，潘安貌：曹植的才华，潘安的美貌。

［5］麻姑：古时以麻姑喻高寿的女人。

［6］正好过渡看桃夭，胡麻饭先饱：参见102页《春秋配》注释［23］桃夭喻荚女。

［7］升合：计量单位，一斗十升，一升十合(ge)。

［8］弱冠入泮：古人二十岁行冠礼，以示成年，但体犹未壮，还比较年少，故称弱冠。入泮就是入学，已是秀才。

［9］关雎：出自《诗经·国风·周南》，为《诗经》的首篇。写一“君子”思念自己爱慕的“淑女”，希望与她成婚。是表现男女恋爱的作品。

［10］冰人：不同于说媒的人，而是在中间传言的人。

［11］蹭蹬：打脱，打滑。

［12］针黹：指缝纫、刺绣等针线活儿。

［13］越公：隋朝的权臣杨素，名声一向不大好，人称奸相。但不是无能之辈。

［14］缙绅通聘：官宦人家通婚。

［15］不争：不少。

［16］红拂私奔：这个故事见唐人杜光庭《虬髯客传》，文中云：杨素身边的有一个“肌肤仪状、言词气性”均佳的丽人家伎叫红拂，看上了当时还是布衣身份拜访杨素的李靖，于是便偷偷地找到李靖，跟着他私奔了。

［17］悬彩之家：古有选女婿飘彩的风俗。悬彩就是有女待嫁。女大百家问，不能埋怨人的。

［18］身膀：身体。

［19］柳汁染衿：即李固言柳枝染衣。唐代元和年间，凤翔农村的李固言，没有人荐举，就去参加京试，住在表亲柳家。尝从一古柳下行走，忽闻柳树内有弹指声，李固言大惊，急问是什么。里面应道：“吾为柳神九烈君，已用柳汁染了你的衣服。如果你果得蓝袍(官服)，当以枣糕来祭祀我。”李固言依言照办，不久就状元及第。《太平广记·卷第一百八十·贡举三》·《三峰集》

［20］瑶阶：玉砌的台阶。这里是借代仙界荚人。

［21］《玉镜台》：元关汉卿作。写温峤以玉镜台为聘物骗娶表妹刘倩英，婚后因年龄差距夫妻不和，温峤友人王府尹设宴招待温峤夫妇，席间温峤展露才华，为刘倩英赢得风光，二人终于和解。

［22］黄卷：就是经书。古代书籍用黄纸缮写，油灯发青色的灯光。黄卷青灯，形容深夜读书的孤寂生活。《幼学琼林》有“缣缃黄卷，总为经书。”

［23］温太真：温峤的字。《世说新语》载：温峤死了妻子。他的从姑母刘氏家正逢战乱流离失散，身边只有一个女儿，很是美丽聪明。姑母把她嘱托给温峤，请他寻找婚配对象。温峤私下有自己娶她的意思，回答说：“好女婿不容易找到，只像我这样差不多的，怎么样?”姑母说：“经过丧乱衰败之后活下来的人，要求不高，只要能维持生活，就足以安慰我晚年，那里敢希望能找到像你这样的人呢?”这不几天，温峤回复姑母说：“已找到成婚的人家了，门第大致还可以，女婿的名声官职都不比我差。”于是送去玉镜台一座，作为聘礼。姑母非常高兴。成婚以后，行了交拜礼，新娘用手拨开遮脸的纱障，拍手大笑说：“我本来就疑心是你这老家伙，果然是我所预料的”。玉镜台，是温峤做刘琨的长史，北征刘聪时得到的。

［24］缱绻：情意缠绵，难舍难分。

［25］玉种蓝田：指杨伯雍在蓝田的无终山种出玉来，得到美好的婚配。后用来比喻男女获得了称心如意的美好姻缘。

［26］纳彩：即纳其采择之礼于女家也。也就是指男家请媒人到女家提亲。古时纳彩通常要用活雁作为提亲时的礼物。《礼仪·士昏礼》云：“昏礼下达，纳彩用雁。”

［27］天璜玉牒：意思是皇亲贵族的谱系。

［28］抓把：方言，抓养孩子。

［29］标梅：出嫁的年龄已到。《诗经》有《标有梅》。

［30］破瓜：旧时文人拆“瓜”字为“二八”以纪年，谓十六岁，诗文中多用于女子。亦作“分瓜”。

［31］并驱中原，未知鹿死谁手：此语由“逐鹿中原”化出。司马迁《史记·淮阴侯列传》：“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晋书·石勒载记下》：“朕遇光武，当并驱于中原，未知鹿死谁手。”意思是说不知政权落在谁的手里、后也用来指不知谁能获胜，多用于指比赛的胜负。

［32］白衣：布衣，没有官服。

［33］晋阳开科：李渊李世民在晋阳地方招兵买马，一时豪杰俱来归附。这里说开科取士。

［34］棘闱：唐、五代时试士，用荆棘围住试院，以防止放榜时士子喧嚣。后来，因称试院为荆棘围，又称棘院、棘闱。

［35］黉门：学宫之门。借指学宫，学校。

［36］兼葭：《诗经·兼葭》是一首爱情诗，有名句“兼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依人，在水一方。”

［37］黎：庶民。此处意思是做小。

［38］伯牙：《列子?汤问》中记载，“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这里指遇到知音。

［39］范少伯：即范蠡。春秋战国峙期，吴越相争，吴被灭後，越国的功臣范蠡与其妻西施泛舟五湖，不知所终。

［40］昭君身坠黑河：元杂剧《昭君出塞》中王昭君出塞未至匈奴即投黑河而死。这里说的是不要学王昭君自杀身死，要学西施报仇雪恨而仍归范蠡，夫妇重逢。

［41］浣纱女入吴救祸：西施入吴，灭吴国后生还。

［42］萧何：是一位有深谋远虑的政治家，与韩信、张良一起帮助刘邦取得天下。

［43］唐国公：李渊。李世民之父。

［44］跤趾：即交趾，今越南。

［45］梦里庄周：昔者庄周作梦，梦见自己变为蝴蝶，栩栩起舞自由自在，非常惬意，不知道自己是庄周了。俄而醒觉，才实实在在知道自己就是庄周。但是他想，说不定现在正是那个蝴蝶在做梦变成了庄周呢!

［46］悲秋宋玉：宋玉是中国悲秋的先声之士。他在《九辩》中有一句“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一直受到后人的激赏。

［47］吹箫上凤楼：相传秦穆公之女小名弄玉，不仅如花似玉，还擅长吹笙，自成音调，其声宛如凤鸣。某天夜里，弄玉在“凤楼”上吹笙，远远好似有和声传来，余音美妙，如游丝不断。此后弄玉茶饭不思。秦穆公知道后派人找来了这个少年——萧史，弄玉的病不治而愈。从此，弄玉天天在凤楼和少年合奏笙箫，伉俪应和。某一天夜里，两人正在皎洁的月光下合奏，忽然有一龙一凤应声飞来，于是萧史乘赤龙，弄玉乘紫凤，双双翔云而去。

［48］桃李之故事：即李代桃僵。这里指代柳碧烟代花柔玉上长安的事。新校李芳桂剧作全集火焰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