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危机，“危”在表演 戏剧危机，“危”在表演

    说起中国戏剧的近况，可谓是热闹非常：不仅各种戏剧节、艺术节、戏剧展演或是国际戏剧展一轮接着一轮，而且各类奖项的评选此起彼伏。专业剧团、艺术中心、民营剧场，互相补充、并存于世；主流戏剧、实验探索戏剧、商演性质的戏剧演出等，不分伯仲、一应俱全。不论是原创的、改编的还是搬演经典剧目，舞台语汇不论是朴素的、精致的、稚拙的还是大气的，舞台制作不分简陋的还是豪华的，同样都能够吸引到自己的观演群体。一时间，正剧、喜剧、闹剧、悲喜剧、传奇剧、历史剧一齐面世，从内容到题材一网打尽；“音乐话剧”、“桌游话剧”、“减压喜剧”、“段子话剧”、“京派搞笑剧”、“海派言情剧”、“荒诞现实喜剧”、“魔幻爱情喜剧”、“浪漫音乐喜剧”、“励志青春戏剧”、“密室悬疑爆笑话剧”、“时尚职场心灵喜剧”、“幽默情景舞台剧”等新名词、新概念纷纷上阵；混搭、戏仿、搞怪、爆笑、无厘头、解构式台词乃至出乖露丑、大洒狗血，不分彼此，只求手段的纷繁。

    伴随着戏剧市场的繁荣，在日益浮躁的社会氛围之中，国内的很多戏剧从业者却似乎渐渐远离了对艺术的敬畏之心，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引人思索、值得探讨和能够流传下来的作品却反而愈发凤毛麟角。一些戏剧从业者更是走捷径、打快拳、争小利，往往准备不足就仓促上阵，导致当下的舞台上，对于戏剧内涵及本质精神的追求，越来越让位于一些立竿见影的外在形式和“包装”手段；技术给大众感官所带来的炫目和满足感，更是逐步取代着艺术审美……

    殊不知，如果不在艺术素养和自身的积累上下足功夫，仅凭花拳绣腿去紧跟“时尚”、“话题”或是改编正在热播的影视作品及以各种形式呈现的自以为是的“创新”，都绝非长久之计。如何重拾戏剧的尊严、回归戏剧的美学品质，将戏剧“四要素”（演员、观众、剧场、剧本）更好地结合，令戏剧作品得以穿透当下社会表层的迷雾与诱惑而走向复兴，早已成为了中国戏剧亟待解决的问题。显然，艺术精神的衰微、戏剧精神的萎缩、剧作内涵的孱弱、导演处理的缺乏个性和创新等等，都在昭示着中国戏剧的危机。而就在这些长期困扰中国剧坛的问题日益成为老生常谈的时候，作为观众欣赏核心的表演艺术所显现出来的随意、僵化或是虚张声势，令当下戏剧的生存状态更为严峻。解决主创团队尤其是表演者基本功的薄弱、表现力的匮乏所导致的演出整体呈现的有失水准，乃至以表演者的身体为媒介重现真挚的情感和专业化的表演，显然更为刻不容缓。

    可供借鉴的莎剧表演

    今年令各方人士“惊艳”的三个莎剧演出，给国人提供了一次好的研究实例：三月份英国导演迪克兰·唐纳伦率领众多俄罗斯艺术家合力演绎的号称莎翁“诗的遗嘱”的《暴风雨》和六月份英国普罗派拉剧团演出的莎翁历史剧《亨利五世》及悲喜剧《冬天的故事》，实际上都没有走经典和厚重的传统处理道路，而是进行了一种“减法”的处理，送来了一股清新之风。诚然，三剧的主创团队对原作所进行的独特而富于个性的阐释与演绎、以极简与现代的舞台设计焕发出无限可能性，乃至他们对于莎士比亚的改编策略、跨文化的剧场美学等等，都值得中国戏剧人从各种角度加以借鉴；然而，国外艺术家们那恰到好处、收放自如的表演给观众带来的强劲的冲击力，无疑更值得引起我们反思和关注。可以说，三台演出的共同优势，就在于将震撼人心的力量，举重若轻地通过演出者们真挚而又收敛的表演提炼和焕发了出来。也正是演员们自身的爆发力、表现力以及对于分寸拿捏的准确与到位，直接打动了观众。从国外戏剧人的演出呈现中，我们可以深切地体会到在光彩照人的演出背后，他们所进行过的大量艰苦训练和团队间的不间断的磨合工作。于是，再反观我们当下的舞台上，缺的是情感的真挚和收敛的表演、多的是为“演”而“演”。如何举一反三、借鉴他们的“成功模式”，显然更为迫切。

    从中国戏剧传统中

    汲取表演美学资源

    不过，我们在仰望着西方经典的时候，不能忘记自身的传统、特点和优势。东方戏剧所特有的节奏与韵律，一直都是折服西方诸多大师的利器。许多享誉世界剧坛的戏剧大师，早有成功的探索。比如，几十年来一直坚持融会日本传统戏剧精神去演绎西方经典作品的铃木忠志，正是借鉴了日本能剧及歌舞伎的表演技法，并结合其麾下演员们长期的演出实践而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演员训练法”；而率领阿提斯剧院的希腊大导演特佐普罗斯，则以古希腊悲剧为核心，借助诸多古代仪式训练演员破除僵化，以他们的身体重归悲剧本质从而成功跨越地域与文化界限。他们的成功实践，都在证明着艺术家与本民族的艺术传统保持密切联系的必要，只有将其化入到自己的艺术体系，并持之以恒地培养身体的表达能力，才可能增强表演中的表现力和控制力，最终达到那种身心合一、进退自如的境界。

    不过，越是以拙见诚的简单训练，就越是需要被训练者的专注、真诚与投入。如何更好地结合自身、整合传统的优势资源，吸收中国戏曲的训练方法苦练内功、打好基础最终激发出表演者的内在能量和潜力，乃至借助其表现手法但绝非将戏曲的表现手段与话剧简单地叠加，进而发展出独特的剧场美学，开辟出具有民族特质的中国现代戏剧之路，显然还需要几代戏剧人同心协力的探索。